2017年9月28日 星期四

劇場內的《漂流船廠》

        由夢劇社主辦的《漂流船廠》原本只安排本澳多個公園舉行,因為澳門演藝學院戲劇學校邀請的關係,本月十六日在高士德演藝學院禮堂進行了四場的室內場館「特別版」演出,舞台的變更加上故事取材地點原型——路環荔枝碗船廠,在經歷「八・二三」風災後已經面目全非,相信既有衝突製作團隊有了新的思考,也令劇場內的觀眾提高了對澳門造船業的一點關心吧?

        《漂流船廠》在本年七月份的開演時已有劇評人點出了戶外演出的問題,今次返回鏡框舞台,正是一次「空間的改變對空間設計所產生效果差異」的實驗,雖然筆者未有機會欣賞較早前的戶外版本,但單純以演藝學院禮堂的演出效果所見,相信室內環境對《漂流船廠》的演出只會有利無害,事實上故事內容和發展脈絡亦沒有需要依賴戶外環境演出的必要性,如果只為滿足要在社區環境表演,在無需要太多的燈光要求下,如果移師至各個民生社區會堂或社團聚會地址等,應該與在演藝學院禮堂的效果沒有太大的落差。

        故事圍繞著陳智斌飾演的船匠生活軼事再加以發揮,陳世平擔演說書人並以亦敘亦演的方式帶動劇情,令觀眾的焦點獲得引導,從而有設計地輻射向多方面,包括船師最初入行時的傳統師徒關係、六十年代造船業的黃金年代、船匠與漁民締結的甜美婚姻、未敢宣之於口的父子情、以及對船廠被清拆的雜複情感等。要處理以上甚多的資料,導演莫家豪選擇了以船匠為中心、由龔嘉敏、黃穎駿和梁展鴻等飾演各個不同時期的人物角色,呈現當年的大小事件,務求將訊息清淅傳遞給觀眾,而結果也是相當成功的。

        由於安排了說書人的角色,所以各個章節(船匠的回憶片段)的交接是較容易處理的,經過陳世平的敲鐘或是朗讀章節的標題,故事便迅即轉入,分拆所成的各個片段在詮釋上都見盡量顯淺易明,符合了向觀眾傳遞造船業資訊的功能,編劇陳巧蓉在前半段的敘事內容都偏向輕鬆惹笑,直至父子情的劇段開始,人物情感逐漸走進得更貼近內心,譬如船匠雖然不懂表達對兒子的關愛,但是一聲輕斥、一句教晦,足以傳神地表現船匠亦有鐵漢柔情的一面,反倒是劇末目睹船廠被拆的一幕,警察與船匠對眼前事物的無力感應該可以有更多的共鳴,然而二人的情感傳遞卻略嫌含蓄,甚至處理得過份詩意。如果單靠說書人偶爾說出「造船業快將式微」作為提示,由此想要令觀眾明白船匠早已看透世情,對於船匠的心理變化還可以多加篇幅;以警察暗喻一般市民對船廠保留與否的態度亦見有趣,坊間又有多少人會在自己的社會角色上,認為應該對船廠作出保留?可是當回歸到日常的生活中,也許不是情勢必要作出取締的話,相信並沒有太多的澳門人會認為船廠是非拆不可的,畢竟需要清拆而仍然存在於澳門城區內的各式建築,隨處可見,只可惜滿以為船廠可以逃出人為的清拆決定,卻始終躲不過天意的安排罷了。

        文: 沓靖

2017年9月21日 星期四

觀《舞當》・下

        「爭」是有一個很有的題目,它存在於必須具有明確的目標,也代表著必然多於一位的競爭者,彼此間為達目的互不相讓⋯⋯然而究竟在爭甚麼?誰人在爭?如何去爭?當局者常常未有察覺自己已經參與其中,反而事不關己的旁觀者卻是最喜愛觀看「爭」的過程,特別是接二連三你爭我奪的場面。溫淑恩和陳小芳是以衣服作蛹繭的共存體,兩者拼命爭奪著主導地位,從方向、舉止、以致協調上的領先,在自我意識逐漸形成之後,二人互相排斥的力量隨之而增大,最終分出勝負,勝者一方獨佔大衣,洋洋自得,負者則被棄諸於暗角,瑟縮一團,豈料勝者竟然無法單體獨撐衣蛹,及後作繭自縛,屈縮頹敗於地上,卻見被摒棄者逐漸打開了她的軀體、伸展四肢,自由活動的一方凝視著地上被包裹得死死的「勝利者」,看似在「爭」的節眼上輸得一敗塗地的她,竟然是最後能夠自主傲立的一方。

        對編舞高展聰的認知多屬於戲劇界別,尚記得《舞當》首年的交流平中亦有他的自編自演,可是予人獨腳戲的演出觀感甚強。事隔兩年,伙同兩位同時兼有戲劇和舞蹈背景的表演者,《爭》在訊息呈現的完整性高,劇場內舞者由「爭」的意念所衍生形體動作滲透著二人的貪、求、想、追,直至暴力感的流出,一直提升的逼力,隨著冷眼對倒地者的俯視而結束。三位聯編的舞作節奏包含如戲劇編劇手法的起承轉合,就算是首次觀演舞蹈作品的觀眾,應該不難可以全部明白演出內容,也由此令觀眾結合自身的經歷引發不同的聯想。舞者在演繹上未能夠讓筆者完全感受到她們的力量,爭在意念上應該很大程度包含著一種非理性的執著,並由執著而漠視理解別人的感受,可是溫和陳的整體表現和諧和協作,動作有呈現一定的意義但缺乏個體感受,雖然完整展現了舞作的主題,但在演繹的當下感受和力度則顯得薄弱;戲劇演出有所謂「入戲」,從內而外表達角色的所知所感,繼而經歷事件,引發情節,《爭》也可參考《分割》的選取,以一種合適的(舞蹈)表達方法,強化舞作在呈現時向觀眾投出的情緒,相信《爭》將是一個可以在沉澱過後再有發展的作品。

        既是特邀編舞同時也是本澳土生土長的舞者盧曉薇帶來獨舞作品《Going Home》,那是一個從舞者個人生活經歷中將情感提煉再反思的自省過程,曾經的一首音樂和舞者的姿態,令盧踏上了學舞之路,雖然曾經拜學名師、也掌握了理論和累積國內外的演出經驗,但卻仍是墮入了眾多藝術家均會遇上創作迷思,為了走出迷惘,觀心自省是唯一的解決辦法,盧決定回到初衷出發點,從原生之地再次尋找個人的舞蹈之路。

       詳細的解讀並非筆者懂得讀舞之術,而是《Going Home》有相當篇幅是由舞者以說話伴以舞蹈呈現,為了顧及觀眾對訊息的處理,整個作品的話語及舞蹈有明顯作出相間安排,既提醒觀眾有打破一般觀舞的心理準備,也採用發問的方法引入音樂和關鍵字,引導觀眾隨著盧的情感流向並產生移情;盧示範著在北京學舞時的難度動作,令觀眾明白到成為舞者之路並非紙上談兵和僥倖之談,稍後一段大膽而激動人心的舞蹈,在強烈閃爍的燈光和道具破擊的效果之下,舞者內心所遇到屈悶被繪形繪聲地呈現出來,至末段一種「獨在異鄉為異客」的感受至為衝擊人心,當下本澳社會不時出現對內地人以至香港人的仇視情緒,而盧透過親身經歷,面對自己鍾愛的藝術語言,「澳門人」的身份竟然牢牢地將自己和其他藝術家非理性地驅分出來,跟前有著無法跨越的社會洪溝,可是自己也無法因此而放棄舞蹈藝術時,最能夠依靠和忠誠的便是感受一下自己的心跳,感受自己活在世上的存在感,盧在劇場內帶領觀眾一起感受著自己心臟的跳動,是簡單直接般讓你設身處地明白,如其深究於為自己何而舞蹈,也許全情投入在舞蹈的創作並如何展現當下之情,更能夠滿足大家對舞蹈、對情感、對自我叩問的渴求。

        文沓靖

2017年9月14日 星期四

觀《舞當》・上


      由詩篇舞集和四維空間合辦的《舞當》,踏入二零一七年已經是連續舉辦的第三個年頭了,對於一般的藝術項目要辦個三五七年並非難事,可是以當代舞為主打的演出,本澳一年間的總量還是五個手指頭可以數完的現況,要規模式的辦下去更要歷年不衰的,詩篇舞集作為《舞當》的主要推手,著實功不可沒。觀其近年藝術類演出的票房似乎都錄得正面的增長,就算撇除官辦的藝術節和音樂節計算,不少本地藝團的戲劇類和音樂類演出都常是一票難求,然而事實上也唯獨是舞蹈類的仍處於不穩定的狀態(少兒舞蹈成果展之類的不作此列),要連續下去舉辦當代舞展和交流,主辦單位著實需要相當的勇氣和堅持。筆者更欣賞它一直未有急於高調去搬演一些名家大作來提升活動的名氣,反而一直都是貼地氣地以交流、工作坊、大師班和成果展演為主要核心,輔以經驗舞者帶來的完整作品,由此在本地的舞蹈氛圍裡刺激舞者對當代舞的關注,也以一種潛移默化的方式誘導和培養舞蹈類觀眾,對於生活在這個外表急速卻是內心慢熱的城市裡的人來說,從內而外往往是最能夠令熱情得以持久的最好方法。

        一連三晚的《當代舞展及交流平台》亦已逐漸成為每年《舞當》的重要項目,除了可以從中接觸到更多外地舞團/舞者的作品外,本地舞者的培育和成長也是令人殷切期待,今年首晚的交流展演所反映本地與外地作品的明顯發展分野,便應該教關心本澳當代舞蹈發展的人士對人材培訓有所深思。當晚剛好數量相等的本地與外地演出,除有以肉眼能夠察覺的技術分別外,作品在傳遞創作者的訊息/當下情感方面,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

        來自菲律賓、內地和香港的作品都同是雙人演出,亮點均是舞者之間的技巧和配合非常純熟,能相互透過動作延伸對方的發力點,且不失和諧的平衡感,每每恰到好處,當中首推菲律賓編舞Michael Barry Que的《Negatives to Positive》,作品以「回帶」 的方式,首半段在微弱的燈光中以表演的形式呈現後,繼而在現場光線底下與觀眾一同抽離到第三者的角度,一同經歷二位舞者的的創作歷程;整個演出中亦加入不少當代作品喜用的互動環節,分別將一台同步的運動型錄機和兩枝強力電筒交到不同的觀眾手上,原意是希望持有道具的觀眾能透過個人的主視角度,在因應個人的感觀下去追縱兩位舞者,由此增加當下的存在感,可是觀眾能否洞悉創作者的意圖,卻可能會為演出帶來反效果,首晚被戴上攝錄機的觀眾便是乖乖的乘乘的正襟危坐,兩側手持電筒的觀眾也在較後期才察覺可以自由用燈光作出追蹤,然而所需的時段亦已將近結束,創作者在往後的演出裡似乎需要更多對觀眾的計算,也好讓這個精彩的作品更具玩味。

        《無命體》和《分割》予人實驗性的感覺相對較重,金曉霖和江圓清在舞台上各自擬作一台沒有生命的物體,促使二人的驅動力量便是來自於劇場內的所有聲音,無論是觀眾無意間的咳嗽聲或是有意的節奏拍動,二人根據即時所感以肢體進行反饋,構思相當有趣,但略嫌欠缺主題意象,而在演出期間有個別聲響的大小和節奏頗有安排意味,讓人對作品的即興性存疑;《分割》是由兩位同樣具有芭蕾舞專業背景的香港舞者李思颺和王丹琦,二人以模仿機械人的動作但仍隱約散發出芭蕾舞的嚴謹和規格,原是一體但被分割以後,雖然有著「腦代」 和「心臟」,可是最終還是無法隨心控制自己的軀體,舞者從服飾到動作都作出了大量的對比安排,意喻著二元對立至自我審視,想要拼命去獨立卻始終有離不開的羈絆,可能是自己的影子、或是那一個根本不應該分離的對方。對於實驗性的作品,交流者的著眼點或可以觀摩經驗舞者如何運用恰當的技巧去呈現訊息,但對於「舞」的解讀和受眾而言,也許會令相當的觀眾感到疑惑和不滿足,要放諸於舞展之內未嘗不可,只是稍向觀眾說明似乎會更好。

        文沓靖

2017年9月7日 星期四

為他人作嫁衣裳


      看罷《銀河守護隊2》的感覺很奇怪,它似乎是有一個完整故事的,每個角色的性格基本都有在這部續集中展現了更多的部份,可是卻總得電影裡的每個事件都是輕描淡寫地帶過,直到奸角在最後被輕鬆解決後,隨之而進入至結尾片花的內容,方發覺那十來分鐘才是這部電影的重點,當下甚是感到哭笑不得。

        今集的故事主線仍是圍繞著男主角奎爾,承接著第一集的銀河守護隊正式成立,隊員四人(因為樹人在捨身後誕生了小樹人,可是力量未足,在今集被淪為陪襯角色)受僱「守榮族」大祭司將怪物擊殺,換取的報酬是救出葛摩菈的妹妹涅布拉,可惜浣熊「火箭」將大祭司的電池偷走而令整隊成員被追殺,眼見無法避開之際,神族伊高將奎爾等人救離險境,更道出自己是奎爾的親生父親,可是伊高其實只是想製造帶有自己神族基因的後代,打算取用後代的神力將宇宙毀滅,眾人因而大打出手,最後由小樹人帶同炸彈將伊高的星球核心炸毀,加上在奎爾養父勇度的牲犧下,五人終於平安無事。

        是否認為如此簡單的內容怎能拍成一部長達兩小時的電影?主線之外其實加入了相當的枝節,譬如葛摩菈與涅布拉的冰釋前嫌、螳螂女與德克斯的曖昧情感、奎爾對葛摩菈的表白、勇度與火箭的惺惺相識和承認對奎爾的愛子之情等等,可想而知《銀河守護隊2》的訊息其實甚為豐富,但是當中只有隨著勇度的死亡而結束與奎爾的故事線外,其餘每條枝線都是可以繼續發展下去,甚至可以見到導演在枝線的伏筆比主線更多更深,系列開拍的訊息欲蓋彌彰,其實威漫公司近年已經習慣將電影的片尾彩蛋定為賣點之一,說《銀河守護隊2》是為了往後多個新角色和新故事的加入而堆砌的過渡電影亦不為過。

        如果有了解威漫英雄漫畫世界觀的觀眾,應該會知道地球上的復仇者聯盟只是眾多英雄人物的一小部份,由於創作者帶出平行時空的概念和對英雄人物的後代延續,在太空裡有著如銀河保護隊的正義人物和對手也屬可以理解。話說《銀河守護隊2》為他人作嫁衣裳的定位非常濃烈,片尾先是有大祭司煞有介事地介紹人造人「亞當」,而亞當便是威漫其中一位著名的英雄「Adam Warlock」,重要性與神奇博士不相伯仲;小樹人成為了年青樹人,反叛的性格應該容易闖禍而帶出新的故事吧?第一集未有深究勇度參與「掠奪者」集團的因由,但今集卻近乎刻意地帶出了集團首腦史塔卡和頭目之一阿爾塔,而繹演演員竟然找來史泰龍和楊紫瓊,就算未知新戲裡二人的輕重如何,相信對於招攬中年觀眾和打進亞洲市場是能見野心的。那麼《銀河守護隊2》還值得一看嗎?作為獨立故事的橋段情節確是略嫌陳舊過時,可是對於威漫在未來可能會陸續推出的新英雄人物而言,這個算是基礎的環節仍是需要認識一下,免得失去了連貫性而難以跟上喜愛英雄的步伐一起冒險去。


        文泳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