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9月21日 星期四

觀《舞當》・下

        「爭」是有一個很有的題目,它存在於必須具有明確的目標,也代表著必然多於一位的競爭者,彼此間為達目的互不相讓⋯⋯然而究竟在爭甚麼?誰人在爭?如何去爭?當局者常常未有察覺自己已經參與其中,反而事不關己的旁觀者卻是最喜愛觀看「爭」的過程,特別是接二連三你爭我奪的場面。溫淑恩和陳小芳是以衣服作蛹繭的共存體,兩者拼命爭奪著主導地位,從方向、舉止、以致協調上的領先,在自我意識逐漸形成之後,二人互相排斥的力量隨之而增大,最終分出勝負,勝者一方獨佔大衣,洋洋自得,負者則被棄諸於暗角,瑟縮一團,豈料勝者竟然無法單體獨撐衣蛹,及後作繭自縛,屈縮頹敗於地上,卻見被摒棄者逐漸打開了她的軀體、伸展四肢,自由活動的一方凝視著地上被包裹得死死的「勝利者」,看似在「爭」的節眼上輸得一敗塗地的她,竟然是最後能夠自主傲立的一方。

        對編舞高展聰的認知多屬於戲劇界別,尚記得《舞當》首年的交流平中亦有他的自編自演,可是予人獨腳戲的演出觀感甚強。事隔兩年,伙同兩位同時兼有戲劇和舞蹈背景的表演者,《爭》在訊息呈現的完整性高,劇場內舞者由「爭」的意念所衍生形體動作滲透著二人的貪、求、想、追,直至暴力感的流出,一直提升的逼力,隨著冷眼對倒地者的俯視而結束。三位聯編的舞作節奏包含如戲劇編劇手法的起承轉合,就算是首次觀演舞蹈作品的觀眾,應該不難可以全部明白演出內容,也由此令觀眾結合自身的經歷引發不同的聯想。舞者在演繹上未能夠讓筆者完全感受到她們的力量,爭在意念上應該很大程度包含著一種非理性的執著,並由執著而漠視理解別人的感受,可是溫和陳的整體表現和諧和協作,動作有呈現一定的意義但缺乏個體感受,雖然完整展現了舞作的主題,但在演繹的當下感受和力度則顯得薄弱;戲劇演出有所謂「入戲」,從內而外表達角色的所知所感,繼而經歷事件,引發情節,《爭》也可參考《分割》的選取,以一種合適的(舞蹈)表達方法,強化舞作在呈現時向觀眾投出的情緒,相信《爭》將是一個可以在沉澱過後再有發展的作品。

        既是特邀編舞同時也是本澳土生土長的舞者盧曉薇帶來獨舞作品《Going Home》,那是一個從舞者個人生活經歷中將情感提煉再反思的自省過程,曾經的一首音樂和舞者的姿態,令盧踏上了學舞之路,雖然曾經拜學名師、也掌握了理論和累積國內外的演出經驗,但卻仍是墮入了眾多藝術家均會遇上創作迷思,為了走出迷惘,觀心自省是唯一的解決辦法,盧決定回到初衷出發點,從原生之地再次尋找個人的舞蹈之路。

       詳細的解讀並非筆者懂得讀舞之術,而是《Going Home》有相當篇幅是由舞者以說話伴以舞蹈呈現,為了顧及觀眾對訊息的處理,整個作品的話語及舞蹈有明顯作出相間安排,既提醒觀眾有打破一般觀舞的心理準備,也採用發問的方法引入音樂和關鍵字,引導觀眾隨著盧的情感流向並產生移情;盧示範著在北京學舞時的難度動作,令觀眾明白到成為舞者之路並非紙上談兵和僥倖之談,稍後一段大膽而激動人心的舞蹈,在強烈閃爍的燈光和道具破擊的效果之下,舞者內心所遇到屈悶被繪形繪聲地呈現出來,至末段一種「獨在異鄉為異客」的感受至為衝擊人心,當下本澳社會不時出現對內地人以至香港人的仇視情緒,而盧透過親身經歷,面對自己鍾愛的藝術語言,「澳門人」的身份竟然牢牢地將自己和其他藝術家非理性地驅分出來,跟前有著無法跨越的社會洪溝,可是自己也無法因此而放棄舞蹈藝術時,最能夠依靠和忠誠的便是感受一下自己的心跳,感受自己活在世上的存在感,盧在劇場內帶領觀眾一起感受著自己心臟的跳動,是簡單直接般讓你設身處地明白,如其深究於為自己何而舞蹈,也許全情投入在舞蹈的創作並如何展現當下之情,更能夠滿足大家對舞蹈、對情感、對自我叩問的渴求。

        文沓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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