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5月19日 星期四

《八層半》的印記

  文沓靖 | MCSPA會員
  刊: 2011519

  早知道會相當熱鬧,卻難料會熱鬧至如斯程度!駕車進入文化中心停車場竟需時輪候?此情在過往只會在歌劇上演時才會遇到;小孩子歡天喜地、滿心期待拉著父母儘快進場的神情,亦可見兒童劇在本地市場的優厚發展潛力。試問看官又怎能對廣東省木偶藝術劇院的《八層半》不添信心?這份信心一直被座無虛席的文化中心綜合劇院、滿場童聲的現場氣氛得以延續著,直至中段為止。孩子的歡笑聲漸退,取而代之是父母安撫小孩要靜心觀看的叫喚聲、是小觀眾們嚷著要離場的叫喊聲、和一張張合眼甜睡的孩童蛋臉……開場時那蓋在門票上的成功印記,至離場時已褪色得幾乎再看不見。

  誰可抵禦「大型兒童幻想人偶劇」的宣傳吸引力?試想想,在倘大的文化中心綜合劇院舞台上,「人偶」像走出大銀幕般在觀眾面前跳脫舞動,定必有趣吧?而這個來自中國內地的製作,對澳門觀眾而言亦是非常新鮮;新鮮感加上有趣的「人偶」喙頭,觀眾縱使要遇上普通話的台詞唸讀,亦無阻乖乖購票的動作吧?可是序幕、幕一、幕二等都演了,「人偶」呢?據說「人偶」一詞源自日本,指的是「木頭人偶」(即「木偶」),因此也有「人偶劇」等於「木偶劇」的說法,泛指一種非由真人演出,而是由人操控木偶演出的戲劇。如以此定義來看《八層半》的一百三十五分鐘,記憶所及便只有懸吊於半空飄浮的「狂風怪」、和兩幕近似台灣布袋戲的木偶打鬥場面是符合的吧?除非那些由真人穿著戲服、或以鋼條支掙著類似動物肢體的造型,都能稱之為「人偶」,否則《八層半》那人偶劇的光環,似乎有點名不副實啊。事實上,在臉上塗點妝、手持道具一二便當作是大象和老虎,對於精靈透頂的小孩而言,要他們在如此真實的情境發揮「幻想」能力繼而投入故事,才是首要難題。

  從兒童劇的基本元素回看《八層半》,演員有跳脫的肢體動作、清晰鮮明的故事主線(環保)、色彩斑爛的舞台裝置(強勁的射燈讓人幾乎暈眩)、和連場的載歌載舞,但竟然仍有悶場?癥結所在,我見是在對白的內容和處理方式吧?《八層半》的故事圍繞環保的主線發展:因為世人不懂珍惜地球,導致食物鏈被破壞,動物無法覓食,繼而天降酸雨、溫室效應令冰層融化,產生了「狂風怪」……,最後當然是邪不能勝正,狂風怪被象徵「希望」的幼苗打倒,滿堂歡慶的完結了故事。然而編劇在故事的內容裡,加入了大量的「冷笑話」(即廣東話所指的「爛Gag),著實教人不知所措。如首幕裡媽媽跟小孩來的一段「奧巴馬與金融風暴」,難道國內的小孩年紀輕輕已懂此等國際政經?這些對於成人也堪「爛Gag」,小觀眾們又知多少? 隨著荒山、沙漠及冰川的故事推進,政經笑話逐被環保知識取而代之,劇本試圖教育觀眾何謂“低碳生活”、“酸雨”、“溫室效應”、“冰層融化”等等知識,可是連珠炮發的說教,頓時讓觀眾為之卻步。從舞台上開始解釋何謂“沙漠化”,身後三五成群的小觀眾也開始“打成一片”,自說自話。也許家長都體諒小朋友是太辛苦了,因此都沒有制止甚麼,頓時台上有台上的說教,台下有台下的嬉戲,我置身其中,也被環迴立體聲弄得有點失神。

  雖然在劇末有設計演員到觀眾席的互動環節,但似乎仍未能挽留觀眾已漸離開的腳步。也許是內地與港澳的確仍存在某些文化上的差異,明顯地,《八層半》是具備有受歡迎的條件,只是成功的演出還需天時、地利與人和,在澳門藝術節上演盡是天時之利,唯獨在澳門及面向本地觀眾,《八層半》似乎仍需要再多一點時間磨合,方能讓門票上的成功印記,得以保存更久。

2011年5月12日 星期四

因何而動

  文綠衣人 | MCSPA會員
  刊: 2011年5月12日

今屆藝術節有兩場現代舞表演,分別是於四月二十九日作爲藝術節開幕節目、來自法國Pietragalla舞蹈團的《馬可波羅》及五月二日來自葡萄牙現代舞團的《法多起舞,亞美莉亞》。兩場表演風格各異,前者之舞蹈創作加添了現代多媒體動畫元素,後者是以葡萄牙上世紀著名「法多」(Fado)女歌手亞美莉亞的歌曲為舞蹈創作靈感。從舞臺設計比較,《馬》屬於大型的舞劇,運用了整個舞臺,以現代多媒體效果如動畫、激光效果等,豐富了舞臺色彩。而《法》則佔用半個舞臺,舞臺設計以單一的黑色為主調,舞臺上只擺放幾張長木椅從欣賞角度而論,《馬》在舞臺上所包含的元素較多但卻難令觀衆集中投入到舞劇的中心,《法》則主題集中,亞美莉亞的「法多」與舞蹈連在一起,將「法多」那種抽象的悲情化爲舞蹈形式。《法》只有一個小時十五分的表演(沒有中場休息)比起《馬》兩個小時(有十五分鐘中場休息)更具感染力。

《馬》的創作靈感來自《馬可波羅遊記》,舞劇根據書中所描述的馬可波羅在亞洲遊歷期間所遇到的人和事作為創作藍本。 舞劇雖然有很多現代多媒體元素,而舞臺上的舞者更按不同的國家有各種形式的舞蹈,但卻讓觀衆感到只是將這些元素堆砌於舞臺上。舞劇共分五個場景,雖然導演用具體的動畫去表達內容,但每場所表達的都是主角馬可波羅如何面對挑戰,主角每場都是那個一臉痛苦的神情,圍著他的總是一班「大隻佬」,或是一個穿白衣的少女出現。「大隻佬」所演示的就是他們如何強悍地對待馬可波羅,觀衆感受到的只是一大班人在不停的「動」,《馬》劇只有那豪華的外衣,但卻內涵欠奉,正如筆者早前到一間餐館吃飯,其中一道菜為「鵝肝鮑魚」,鮑魚沒有經過精心泡製,即使把美味的鵝肝放在上面,鮑魚仍然是毫無味道。

反觀《法》的演出,不論在燈光、舞臺設計都比《馬》為簡單,但卻見到整個舞團的用心及細膩。亞美莉亞的歌聲在漆黑的舞臺上飄揚然後是舞蹈員隨著深沉而帶有幽怨的歌聲在那微暗燈光的漆黑舞臺上擺動,是一對對男女在街角一處昏暗的小舞廳內跳舞,是一對對男女在漆黑小巷內談心或吵架,都由觀衆去想像,給觀眾很大的想像空間 觀眾不只是看到舞者在動而是舞者將那充滿感情的歌聲化為舞蹈感染觀眾的正正是那讓人甜酸苦辣的男女之間愛情世界。是甜?是酸?是苦?是辣?就由觀眾去細味。這場表演值得一讚的是燈光設計色為主調的舞臺與「法多」可說是天衣無縫的配搭。在表演完畢、當最後的掌聲過後,舞臺上的帷幕沒有合上,而是燈光一關整過舞臺漆黑一片舞者就消失在漆黑之充滿悲情的最後一刻教人明白,原來黑色,是這麼淒美。

筆者看完這兩場表演,讓我對一位在歐洲舞蹈界舉足輕重的德國著名舞蹈家Pina Bausch所說:「我不在乎人如何動,而是人因何而動」這句話深有體會。欣賞現代舞,應從表演者如何透過肢體去表達內心所想,多於對舞蹈技巧的要求!

2011年5月5日 星期四

穿針未能引線的革新

  : 妮子 | MCSPA會員
  刊: 2011年5月5日

  首演於2009年的本地原創音樂劇《我的非常老竇》,是澳門文化中心一項從2007年起、為期三年的「駐場藝術創作計劃」的畢業作品,經過兩年的沉澱,在本年四月「載譽重演」。人類總是有個壞習慣,別人的好處易遺忘,壞處卻是牢牢記住,因而對於《我的非常老竇》的首演印象,深刻的記憶仍在。而觀眾對音樂劇的觀感,總離不開動聽的音樂、華麗的舞蹈和吸引的故事情節,開宗明義以革新版標籤的《我的非常老竇》,原有班底音樂總監李兆康、導演黃樹輝及編舞曾可為,當中又有何「革新」了?

  《我的非常老竇》是由零散對「老竇」(廣東俚語,即「父親」)的意念而生的小故事集合以成,所堆砌的產物在革新版演出後的座談會上,仍如觀眾對首演的評語所述「一般」!翻查對於首演的藝評,本地報章便見有以「有勇氣不代表成功」、「『非常』標點符號」為題的文章,指劇中的散亂問題。筆者所見,首演中欲帶出的訊息很多,但卻確是未能重點展現,比喻在劇中探討女兒對父親的期盼、兩代之間的溝通、父親行為對子女的深遠影響等等……往往僅限於蜻蜓點水。而於革新版中,故事骨幹沒作太大改動,只加插了電台節目的場次「在晴朗的一天搜索」,由李俊傑飾演電台DJ,坐在垂吊在半空的工作椅上,低頭看著舞台上的演出,意像導演對演出的審視;李坐在半空中,與何永華飾演的父親進行電台節目的電話互動,在大氣電波中協助父親尋找整夜未歸的兒女。於對話中更提及,因父親反對他做電台DJ,為了追夢而獨居的情節,並直至第十三場至終幕(第十六場),講述DJ回家作為整劇終結。

  可見此一改動,似乎試圖整合散亂零碎的劇情,拼湊成統一的體整,可是電台環節竟安排於第三場才開始。而第一場「做乖仔,不如做Band仔」、第二場「如果你做我老竇,就好啦」的劇情,大意是表達由於老竇經常對兒女的無情責罵、對家人爆粗,而把子女「裁培」成「Band友」,以及兩個親密得形影不離的小女生,喜歡對方老竇,並遺憾為何自己老竇不及別人的好的小故事。由於此兩場的故事性與結構相當完整,則顯得與整劇格格不入。儘管於演出中,把序幕由首演的畫外音,解說「老竇」稱呼的由來,改至由垂吊在半空中的DJ,於漆黑中講解,也未能成功由DJ一角領導,使全劇的戲感貫穿,明顯可見是涉及劇本內容的取捨。相對地亦難於把劇情及所帶出的訊息延至之後數幕,而DJ於此兩場則只是坐在半空的椅子上「看」演出,要讓DJ由劇始領導致劇終,說服力弱,如果能適量調度故事情節,定必令整劇更見完整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