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2月30日 星期四

鮮為人知的藝術表演

       題: 鮮為人知的藝術表演
       文: 沓靖 | 澳門演藝評論協會會員
       刊: 2010年12月30日 | 華僑報

  正當本地的「文化創意產業」鬧得熱哄哄的時候,各界藝術工作者都引頸以待政府將會投入大量的資源來支持「文創」,但若是靜下心情一看,在這個風潮之下所積極與蓬勃的,似乎便只有戲劇、電影與繪畫傳統的文化藝術類別,但所謂的文化與藝術,究竟是否便只有這些正經八拜的項目才應該被支持、並予以被產業化的推動?觀及歐洲以至中國內地,更多讓人接觸到的卻是涉及流行類的產品,當中流行音樂類便是佔相當比重的一環。流行音樂一向予人低俗與廉價的感覺,常被評為藝術價值不高及只可視為消費物品,但每年世界各地與流行音樂掛鉤的節日活動和週年盛會,其所產生及帶來的邊際利潤,卻遠比花上數百萬元的傳統藝術節慶為高,影響力亦不只限於貨品的消費。

  在翌年即將由本地主辦的「華文戲劇節」正在蓄勢待發,而政府文化部門也在忙碌於國際音樂節與藝術節的此間,其實有不少民間社團卻是一直以其微薄的資源,堅持著他們專注的藝術活動。就以過往常見於街頭的樂隊表演,雖然今天已經日漸鮮見,但原來他們大多都把演出的場地搬進工業大廈裡,除了有定期的本地樂隊表演節目外,更有邀請外地的知名樂隊來澳進行表演交流。最近從社交網絡得知,來自北京的著名樂隊「寵物同謀」(Pets Conspiracy)便將於明年的一月一日至二日來澳表演,實在是本地喜愛樂隊及搖滾樂迷的一大喜訊。

  「寵物同謀」成立於2008年,是近年在內地炙手可熱的搖滾樂隊,除了在北京的本土演出外,他們幾乎走遍了神州大地,更於2008年與2009年間,先後在歐洲進行兩次的巡迴表演,大獲好評,更被歐洲各大媒體如Arte TVBBCInternationalCompilations等爭相報導,並獲得2009年當月優秀MTV樂隊和2010中國最佳電子樂隊……雖然來頭如斯強勁,但可以從互聯網以外的媒體獲知他們來澳表演的消息卻是少之又少,而這也是澳門的“非正統藝術類”的演出一直存在與遇上的困難,也使得不少國際知名的藝術工作者往往來澳演出後,便只有寥寥數人與某些社群得知,這既是對表演者無法與當地的藝術愛好者交流的一份可惜,更是讓澳門這個小城裡,熱愛藝術表演的觀眾常常望門興嘆的一份遺憾。

2010年12月24日 星期五

終站的得失

       文: 沓靖 | MCSPA會員
       刊: 2010年12月23日 | 華僑報

  本年的「澳門城市藝穗節」已於上月底徐徐落幕,且勿論是否能達致主辦單位聲稱「全城舞台、處處觀眾、人人藝術家」的偉大目標,但從演出項目的數量和類別而言,同樣都是減產了不少。當中有關裝置藝術品的展出,只有廖廖可數的三兩個,更多的是戲劇與現場表演的節目,也許從統統計觀眾的人數出發,常以持票觀賞的演出更為主辦單位所喜愛吧。

  在零星的裝置藝術品中,由澳門音樂人雲超主理的音影藝術裝置《Fast Forward(中文譯:「向前」),是近年一部較容易為觀眾明白和產生反思的作品。在宣傳單張上,介紹著「在短短的十分鐘裡,遊歷即將興建的廿一個澳門輕軌站點」,相信不少市民都知道澳門的輕軌系統快將上馬,但能全數說出該廿一個站台是設於何處,恐怕未有幾人。因此在看見那台由木板搭建而成的車廂時,實教人急不及待要一嘗這趟快速的輕軌之旅。

  在工作人員的講解和指示後(工作人員提醒最好配帶監聽器,以便獲取最佳的聲音效果),列車便隨著訊號聲音的響起正式開始。畫面上首先播放首關閘的畫面,監聽器中同時傳來人來人往的鬧市聲音,讓人彷彿身置其中,也隨即在腦海裡浮現他朝在此地的站台,忽發奇想:現在的聲音會繼續存在嗎?眼前的光景會煙消雲散嗎?未及再進一步的思考,眼前的螢幕便變得漆黑,身裡亦同時接受著輕軌飛快向前的列車前進聲音,不消數秒,下一站「黑沙環公園」的聲音和影像便再度侵入視聽之中……。不斷傳來衝擊的影像和聲音,在往後的各站如博彩娛樂場所、西灣大橋,以至仍是荒蕪一片的路氹城區,正是一浪接一浪,讓觀眾的思緒隨著視聽效果不斷被帶動向前,也是是顯喻著我們正跟眼前的現況越來越遠了。

  這台列車正帶領著我們一直「向前」,從澳門、到氹仔、至路環(路氹城),一站接一站的加速前進,只是不難發覺,越是「向前」,境況卻越是荒蕪,聲音越是寧靜與自然。似乎雲超是要以現在身處的真實,來向觀眾呼籲和提醒:澳門的進步是「被逼」的嗎?若是一切都走得太快,以致無法趕及和保留現在的歷史,到最後便只會成為腦海裡淡淡的記憶,最終都被遺忘。在七十年代盛行的卡式播放機上都有著一個「Fast Forward」的按鈕,它不但代表「向前」,更有「快速前進」的意義。澳門,現在都被按下了這個「快速前進」的按鈕了,市民都在聽不清楚的前進聲音中渡過每天,而當最後抵達終站並停下來時,大家張開眼睛、打開耳朵,試問所獲得的會是甚麼?失去的又有幾多? 

2010年12月17日 星期五

都市人都是忿怒、瘋癲的嗎?

       題: 都市人都是忿怒、瘋癲的嗎? ──忿怒吾易拎有感
       文: 依笛 | 澳門演藝評論協會會員
       刊: 2010年12月16日 | 華僑報

  今年的城市藝穗,筆者觀看了兩套描述都市人的劇目,一套為本土張家樵導演的《吾易拎》,另一套為台灣和馬來西亞組合的禾劇場改編自香港女作家黃碧雲的小說《七宗罪》的《忿怒》。兩套來自不同地區的作品,在演釋上各有不同,但主題上卻有相同之處。

  《吾易拎》中有六位演員,五位身穿白色衣服,上身有黑帶綑綁,乍看似是精神病人,第六位則手戴手扣,他全劇都被排斥在外,所以看似是觀眾的一員。五位演員在開始時沒有任何關係,是分開的獨腳戲,有的受著雨天的作弄,是天意弄人嗎?有的陶醉在跳舞中,並且對觀眾目光有渴望的表現;有的是都市搜捕者,生活在酒與女人的邊緣上;有的自閉或自我陶醉,有的走不出生活的框框。這是都市人的寫照嗎?劇場繼而由散落的幾個故事為引線:樂隊中缺乏資金最終被迫分裂;劇團由於各自忙碌及意見不一而分化、瓦解;富家女對乞丐的歧視,帶出貧富懸殊的問題。各個小故事中,都表現出都市人的失落與可悲,生活的枷鎖與壓迫,讓人無法透氣,生活是如此的讓人失望!

  而另一劇場《忿怒》,主題也是都市人為背景,由兩位演員分飾多個角色: 妓女瑪麗、失業工未夏、垃圾婆劉玉寶、小男孩九月、小偷七仔、怒狗等。瑪麗的另結新歡,最終賠進了新男友的債務之中;未夏常常受當大盜的弟弟的連累;垃圾婆獨力養兒但最終孤獨終老;九月悲慘的成長經歷、遭到性虐待,最後看著叔叔以自殺作為對生活的解脫和無聲抗議。劇場中有很多的抽搐的動作、尖銳的嘶叫聲和狗的恕吠聲,甚至有這樣的對白:世界那麼小,小到沒有選擇,做狗也沒有選擇。最後兩演員如野獸般互相撕殺,生活真的有迫人太甚的感覺。

  兩齣黑盒劇場中,都表達了城市人為生活的爭扎,而且為生存而變得人沮喪、失落甚至瘋癲。在主題上,生活在城市的人好像都不快樂、都受盡生活的磨練,這些都是都市人的病態嗎?作為一個都市人,在劇場中受著壓迫的氣氛影響,令筆者反思都市人的定位都是如此不堪嗎?如果,城市藝穗讓城市人對自身的存在以及都市而有所反思及認識的話,兩個劇目都是較為負面的表達。看後,心態上產生的都是負能量人是沒有選擇權的,只是受著各種苦難而最終由忿怒走上瘋癲的不歸路。

  不過,雖然主題令人沮喪,但是,兩劇在表演和場地佈置方面卻有令人喜出望外的地方。在《吾易拎》劇中,場地設計打破傳統的框框,沒有一定的形式限制,黑盒之內沒有固定的觀眾席,觀眾可以隨意挑選位置來觀看,全場皆觀眾席的構思還是挺新穎的。由於觀眾在四面八方出現,所以對演員來說也是一大考驗。另外,場地內是吊滿了入滿紙碎的水樽。在最後每位觀眾獲派一個水樽,大家盡力把內裡的紙碎倒出來,是一種對都市壓力放下的過程嗎?這一刻是觀賞全劇最為輕鬆的部分,劇場中那種沉重、批判的情緒在第六位演員的手扣解開、大家把紙碎倒出之際得到抒發,而這種全場都是演員的手法增加了觀眾的投入感。

  忿怒》劇場內滿地是看似垃圾的衣服鞋襪,看似散亂,但在換場之間發現其中的順序,可謂亂中有序。另外,場地中間用正方形木箱堆砌成的樓梯,可變性很大,令空間感和轉移感提升。而吾易拎劇中一場中也有五人堆砌椅子一幕,做出了變幻的感覺。筆者回想過往的表演中,同類的道具變換中以韓國梯子肢體實驗室對椅子的駕馭技巧最為出神入化。雖然在肢體方面,本澳的業餘表演者確實和外來的團隊有所差距,但是可以吸取外來的技巧並作出大膽的嘗試,對本澳的表演藝術來說確是一大進步。筆者相信藝術是前進的,表演也會隨著演出的次數而提高的,期待除卻忿怒瘋癲的都市人外,有更多的驚喜和進步在2011年城市藝穗中出現。

2010年12月10日 星期五

體驗身體之旅

       題: 體驗身體之旅
       文: 綠衣人 | 澳門演藝評論協會會員
       刊: 2010年12月9日 | 華僑報

  在十一月二十三日參加了由藝穗節主辦的「李瑞強舞踏藝術工作坊」,確實獲益不少。對筆者來説,「舞踏」這個表演藝術完全是陌生,但就是被藝穗的節目介紹「瑜珈法、呼吸法與身體放鬆技巧而延伸至內外合一的靜心狀態」的内容所吸引,也抱著對不同表演藝術的認識於是就報名參加。

  工作坊在一號藝術營地舉行,這個地方也是陌生,原來是在一座工業大廈内某個樓層。參加者共有十二人,我們在一間面積約有二百多平方尺的房間上課。導師李瑞強有點像修行者,個子不算高大,但看上去身體很有力量卻輕盈,五官清晰,頭上的煩惱絲一點都不留,給人一種清明平靜的感覺,並能講一口流利的廣東話。從資料所得,他是馬來西亞人,集舞多年,後來到日本尋訪舞踏老前輩學習,也到過印度學習瑜伽,並有學佛、修禪。現在他是馬來西亞壽板舞踏團的藝術總監。

  導師先帶領我們像上瑜伽課堂的熱身動作,讓我們活動身體每個關節,並強調去感覺自己身體的伸展、髖部的擺動、全身在地上滾動、讓身體由一個方向轉到另一個方向,有趣的是,原來有人是做不到的,是不懂如何利用肢體的力量轉向另一邊,並不是去取笑別人,而是體驗到人内外的分離。當嘗試用輕微而高頻率震動身體時,發覺精神是可以集中在自己身體上,这時感覺身體由緊繃慢慢在放鬆。之後導師指導我們呼吸,呼吸法在學習瑜珈是重要的基礎,深長的一吸一呼、快速的一吸多呼或吸氣後先閉氣後再呼。在這呼吸的過程中,去感受頭頂上、身體前面、後面、左面、右面五個位置都存有一個空間,想像自己就在這個「空間」内,除此之外,就是什麼都沒有。以上這些都是熱身動作,我們要學的是,就是在這種放空了自己的狀態下走進另一個世界。

  導師講解了我們要走進一個充滿花香的世界,由聞到一種花香、再到用鼻不斷跟著這種花香走,直到走進一個充滿花的花叢中,心情是如似的激動,在如此興奮心情下,一切突然消失,這種突如其來,人像一顆水晶被打碎了,身體就是碎了的水晶,水晶如何倒下,由我們自己即興演繹,最後就是倒在地上。在整個過程的投入中,感到自己的氣在身體隨著呼吸在流動,頭腦變得一片清靜,身體隨著呼吸伸展,這個空間就像只有自己。導師沒有對這個過程有任何解釋,大家各自去感受,因每人都有所不同。

  另一個感受身體的環節,就是想像自己的手指是一隻蜜蜂,可任意在飛,而鼻尖上有很多蜜糖,螞蟻正被蜜糖吸引到鼻上及鼻孔内,鼻子會感到不舒服,而右腳又受了傷,這三種狀態必須同時在發生,我們必須專注地控制身體這三個部分,又是另一種即興及完全個性化的表現形式,十二個人在同一空間穿插走動,大家都在忘我地見到蜜蜂在飛、螞蟻在鼻上走動、鼻子感到痕癢癢右腳在痛。以上的描述,會否覺得很無聊?但如果身在其中,會發現一個奇妙的現象,雖然身體不停地動,但心卻很平靜,這個過程,正如導師所說,是對身體内與外的一種治療

  現在都市人的生活太忙碌了,很少機會去留意自己身體,病就是來源於忽略對自己身體的關注,我們都把精神放在身體以外的事,自問有多少時間是去感覺自己身體。忿怒時,有沒有留意身體的變化?那些不好的情緒如何影響身體?只有身體能停下來,心能平靜下來,才能聆聽到身體發出的聲音。在澳門這個本來寧靜的小城,隨著經濟發展,已經不再寧靜了。在晚上十一點後,街上還是車流不斷。日間不單是馬路會塞車,行人路上也會出現塞人現象,人們的生活步伐加快了,是否懂得停一停,靜一靜。

2010年12月3日 星期五

不敢步近的交響人生

       題: 不敢步近的交響人生
       文: 沓靖 | 澳門演藝評論協會會員
       刊: 2010年12月2日 | 華僑報

  不同時期的藝術創作往往都能反應當時的社會狀態與道德標準,也有更多的是創作者對個人主觀價值的呈現;因此常常會發現某些藝術活動都會與政治及社會時事有關,這是難以分割的事實,亦是可以理解,要考驗的充其量只是觀眾需要有懂得更多融入與抽離的技巧。個人而言,只要創作者能做到恰如其份,作品的反思價值便更豐盛,反之,卻是教人卻步。

  獲得2010年法國凱獎最佳影片、導演等六項提名,並奪得最佳音樂、最佳音效兩項獎的「交響人生」(Le Concert),片中出色的交響樂團演奏,使人彷如置身法國Chatelet表演廳的現場欣賞,聽著柴可夫斯理的小提琴協奏曲,指揮安德烈(馬修羅賓斯飾)在樂曲終音的最後一揮,身體隨之而抽搐,這幕扣人心弦的場面,縱使鐵石心腸的也有動心的一刻吧?只是可惜全片被近乎刻意地,披上了厚厚的政治濃霧,卻是讓原本已融化的情感瞬間便再被硬化起來。

  隨著劇情的推展,觀眾能清淅地認知音樂家秉持音樂大同、無分種族的宏念,雖然在俄羅斯的鐵幕政權下,安德烈還是起用了全是猶太人的音樂家組成的交響樂團,可惜最終仍是被當時的政治意識被逼解散,樂團成員都淪為流浪漢了,過著朝不保晚的貧苦生活。機緣巧合之下,流浪漢再次化身樂團成員,更是藉著獨權統治下的扭曲社會,輕易地赴法國演出,最後當然是獲得掌聲如雷,重拾昔日光輝,也為藝術無分彊界、無分種族寫下了一個讓全片接近完美的句號。可是,片中的樂團成員真的是為了音樂平等,眾志一心?各個角色都被明顯地塑造成被極權統治而盡顯醜陋人性,假借出國之名,到異地大做本行:貨物販子、服務員、司機等,目的只是為了讓賺得的貨幣,從盧布變為歐元。那怕是主角安德烈,口中如何高呼追求完美和諧的提琴音韻,卻難以說服觀眾,他並不也是為了一見好友女兒的私心,而搞出這麼的一場音樂胡鬧劇。

  無可否認,也午在極權主義下的社會真的曾有如斯事實,但若是以政治黑暗來映襯高尚音樂的手法,卻反是把音樂純潔的本質都過份美化、甚至讓人心生懷疑。當然,也許此片的生成有它所具備的商業因素與考慮,但從所獲得的都是音樂性的獎項,那被選為「最佳影片」的理由,正是不言喻。如果要在民主國家的電影獎項中增加獲獎的可能性,這種似乎是刻意抹黑社會主義/共產主義的時代價值的手法,應該是可以被接受的嗎?這樣的「交響人生」,可觀,可聽,卻只可以遙望,但讓人不敢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