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8月25日 星期四

血肉模糊

  在演後分享聽畢姚尚德的解說,我才從以為是片面的性與暴力場面,逐步走進無情的戰火裡,並具體地感受《血肉》那份震撼。

  演出長度雖然只有三十分鐘,但頭戴黑色布罩的姚尚德,以自身釋放出百分百的力度,演活了在戰爭中出現的毆打、強暴、掙扎、槍殺與自毀場面,把聚焦在巴基斯坦與以色列的戰爭地面,無限地放大。沉重的呼吸聲隨著演出的推進逐漸變得沉重,汗水讓布罩緊貼著臉龐,一呼一吸,彷似怨魂掙脫不了地獄的布幕,要衝破重生一般。那刻的我,把腰板忽爾挺直了,彷彿仍在舒適地倚在椅背,也會覺得慚愧。

  再要評價姚尚德的默劇演出,那確是觀眾對自己欣賞能力的質疑。然而我卻思考著,要向一般的普羅大眾,在短短的三十分鐘內傳遞如此沉重的訊息,出色的肢體演繹是否反倒讓訊息變得模糊了?

  對於大部份土生土長的港澳居民而言,「以巴」(以色列與巴勒斯坦)問題既是遙遠,亦相當複雜,如沒有一定的認識,單憑三言兩語,著實難以讓人明白。 雖然簡單的場刊內有提及《血肉》的內容,可是突發性的衝擊,在觀眾模糊的概念上,可以產生多少的迴響?這一份在心底裡泛起的波濤,又可以延續多久?誠然,我確信沒有多少觀眾在觀劇之後,會繼續持之以恆地關心以巴問題,這該是個不爭的客觀事實實,只是對於姚尚德那份發自內心的創作動力、堅持與執著,我深深的感到可惜。

  姚尚德在闡述自己過往的創作歷程中,有一句使我甚為印象深刻: 「我覺得表達自己感受的內容已經足夠了!」雖然如此,但《血肉》仍離不開他藉以傳遞友人感受的一個模式。從感知的方向出發,這仍是一個感受接收和情感輸出的演出。觀眾確是被一連串的肢體與視覺效果衝擊了,但要從深層的情感作出反響,力度似乎尚未足夠,而這該是單純在澳門才會出現的反應吧?蓋因澳門市民被殖民的「和平」管治太久了,大家都對痛苦的感覺變得模糊,而對於富足的新一代來說,痛苦的感覺更只有存在於虛幻的想像之中,遙不可及。


  文: 沓靖 | MCSPA會員

2011年8月18日 星期四

一個能歌擅舞的美國隊長

  國際評級公司標準普爾將美國主權信用評級降級。這是近百年首次出現,專家分析此舉將再次引發世界對美債危機的擔憂,投資者信心將面臨巨大考驗。而這天,筆者到戲院看了《美國隊長:復仇者先鋒》(下稱《美國隊長》)。

  美國超級英雄的形象,一直都是美國宣揚美國精神的重要符號,這是大部份買票進場的觀眾都不會質疑之實。而《美國隊長》在美國主權信用評級遭降級之時上映,有其非凡意義,卻又帶一點諷刺意味。

  《美國隊長》有別於其他超級英雄系列電影的地方是,故事不是發生在當下或未來,而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期,美國無可避免捲入戰爭。鏡頭下的美國人,比任何時候都有過之而無不及的精忠報國精神。主角當然也不例外,奈何由於身體瘦弱,一直遭到軍隊的閉門羹。而僅僅是一次機會,讓這位弱者被挑選成為科學實驗的對象,使其脫胎換骨,成為一位孔武有力的筋肉人。

  在超級英雄漫畫裡,美國隊長一直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今次將這一角色搬上大銀幕,荷里活對他也獨具匠心。這個具有強烈象徵意味的超級英雄,電影一開始就用了較長篇幅刻畫了弱者卻不甘示弱的心態,到後來在科學實驗之下得到力量的主角,儼然有鳳凰湼槃之感。這也毋容置疑地道出了二戰是美國的一次契機,讓這個當時建國不夠兩百年的國家,一躍成為超級大國。

  但電影並沒有急於渲染這位超人,反而插入了一段美國隊長到處巡演歌舞劇的情節。歌舞劇可追溯到美國經濟大蕭條的20世紀30年代。為了振奮人心,媒體採用歌舞昇平、演員載歌載舞的娛樂方式安撫民眾。當然,在二戰爆發之後,這種娛樂方式也搬到上戰場,為士兵提供娛樂。電影裏面,美國大兵們似乎不太接受這位歌舞劇紅星的演出,這位具有異於常人能力的超級英雄也屈屈不得志,最終深入戰場奮勇作戰。

  這段看似可有可無,幽觀眾一默的歌舞劇情節,在筆者看來卻意味深長。原因是其反映了美國人當下面對危機的態度。一個具有超凡實力的超級英雄,也難免走上娛樂大眾的路,而令他醒悟到英雄不能留無用武之地的,卻是他得悉好朋友身陷險境,才知道需要採取行動,有針未到肉還不知痛之感。另一方面,戲裡戲外的觀眾都不能忍受一個做歌舞片的超級英雄,可偏偏大家都十分依賴這種象徵性的偶像出現。這就好比現今美國的政治作秀,明知道國情險峻,但大多數人卻將經濟民生當作政治籌碼,討好既有支持者,然而真正想解決辦法的人並不多。

  到底當今美國需要一個能歌擅舞的美國隊長,還是一個膽識過人的美國隊長,電影給了觀眾一個答案。耐人尋味的是,影片結尾將時空拉到現代,這位沉睡的美國隊長,似乎還有使命還要完成,我們拭目以待。

  文胡圖 | 第三屆「藝文寫作及演藝評論技巧工作坊」學員

2011年8月11日 星期四

拔苗助長


  澳門特區政府號稱花費了五十億元「精心打造」的巴士集體運輸系統,本意是藉著市場競爭提昇公共運輸的素質、增加巴士的架次以縮短乘客的候車時間,出發點是良好的,但運作了不足兩星期後,未見其利卻先見其害: 在原有狹窄的道路上排滿了空空的巴士、塞車嚴重、司機培訓不足以致意外連連。政府政策的「好心做壞事」又見一例,再次反映官員未有深入瞭解客觀環境而匆匆推出政策的惡果,到最後受苦的仍是候車良久的市民……。而另一邊廂,文化藝術活動在澳門也是潛伏著類似的危機。

  為了支持和蓬勃澳門文化創意與演藝活動,今年不少藝團都獲有關部門批給比往年更「多」的資助,所指的「多」,不是金額的增加,而是不論規模大小,只要有提出申請的項目,幾乎都可獲批一二。可是,經過精心計劃而提交的活動報告書,在嚴謹的審批過程中,又豈容易有做假之理?因此如果上萬元的活動計劃,卻往往只獲批三數千元「支持」式的活動資助,活動固然要繼續進行,可是卻不得不縮少規模、削減支出,最終被放於舞台上的成品,究竟又是否可以保持原來演出的神髓?更甚者以「交貨」的形式做了便算。你若說苦主是那些足襟見肘的藝團,我更認為真正的受害人是真金白銀購票進場的觀眾。

  既要提高藝術活動的素質,又要增加演藝項目的數量,單靠微薄的支持,逼使增加活動數量,只會做成不良的惡性循環,觀眾對活動的素質參差而減低觀賞的意慾,繼而藝團在無法吸引觀眾的情況下失去經濟和籌劃的動力。希望作為最大支持的有關部門能認真和嚴謹看待每一個申請的活動計劃書,對具備發展潛質的項目予以加大力度的支持,而那些公式化的「行貨」計劃則不妨大刀闊斧。這種具前瞻性的眼光和勇氣,比應酬式的派錢動作才來得更有價值,也是讓澳門藝術種子得以被孕育的耀眼陽光與養份。

  當交通的混亂情況讓你發現,步行原來比乘搭巴士來得更省時、更準確到達目的地,你便會心裡有所決定。那麼在刻下云云的藝術活動裡,如果再是長期處於拔苗助長的狀況,觀眾最終又可以甚麼作為選擇和購票的準則?

  文: 沓靖 | MCSPA會員

2011年8月4日 星期四

吃力的一臺戲

  本地原創的獨腳戲非常少,除了大師級的「二月廿九」外,記憶中便只有黃玉君的作品,其餘較常談論的多是來自香港的製作如「破地獄」、「29+1」等等,所以從場刊上看見今年澳門演藝學院戲劇學校「編導基礎課程」匯報演出的場刊中,由張迪奇編劇與導演的「晴朗的一天」只有一位演員時,筆者既是佩服這位編導學生竟有如斯勇氣,卻對演出的完成度暗暗擔憂。

  據張迪奇的演出解讀,「晴朗的一天」是他對前半生的情感總結,也是觀眾能輕易從劇中角色感受到的一種態度──遺憾。故事從吳順添(黃世駒飾)的自述,從兒時對母親的不滿開始,在成長的過程裡經歷圍繞家庭的生離死別,至最後頓悟母愛的偉大時,母親卻已離開人世……。雖是老掉大牙的橋段,但淡然的小片段卻是更容易呈現編劇的真摯情感,能坦言將自己對親恩未報的一份遺憾揉入於創作之中,這份勇氣更是顯得珍貴。

  導演在一人的舞台上佈置了多份的道具,用以交代與角色相關連的事情,成功地把情境帶到更闊的空間,相信與他在過往歷屆的本地校際戲劇比賽汲取的經驗有關。以碗筷的擺設解說母親在家的工作、角色收拾餐具交代了家遭巨變後的環境變遷;在雙座梳化上的兩個墊子,透過橫、豎、重疊的位置,描述了長者在醫院離逝的情境;這些以物喻事的表達手法,比同場的「黑洞」表現得含蓄卻更有穿透力、比「菲比變形記」的來得簡單卻更為實際,理應有助故事發揮更大的吸引力。可惜,劇情推進的節奏不見明顯起伏,演員一邊以平舖直述的語調回憶往事,一邊急趕地完成舞台上的各個走位和動作,使得觀眾眼裡的角色不曾像個有血有肉的人,反而更像是一台會說話的機械人。並非自編自導自演的黃世駒,要感性地完全演繹編導張迪奇的個人親身經歷,實是困難無比。

  要成功演出劇情平淡且要獨力支撐的「晴朗的一天」,張迪奇與黃世駒相信比劇裡曾當郵差的吳順添更要吃力,然而能夠作為匯報作品展現在舞台上,也許讓觀眾看見編導與演員的苦況,亦是一種使外界對參與編導基礎課程學員的付出的另類認識吧?

  文沓靖 | MCSPA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