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3月31日 星期四

《抖室》抖出血親關聯 步出陰霾

  近期上映多齣電影均挾有奧斯卡的聲勢,當中講述一對母子被禁錮多年後逃脫的故事改編的《Room(港澳稱《抖室》,台灣稱《不存在的房間》),四項奧斯卡提名只有女主角一項得獎。然而個人喜好卻是電影中兒子的角色,九歲的雅各·特倫布雷(Jacob Tremblay)所飾演的五歲兒子傑克(JACK)在多個影評人協會的評審中獲得肯定。以下多少有些劇透成份,如未看電影的可以選擇稍後看。

  外國沒有土地問題,空間多反而有不少「暗室培慾」個案,從歐洲到美國,受害者與加害者的關係可能各有不同,但遭受禁錮、性侵等傷害卻幾乎同出一轍,暫時我未有將原著小說細看,單從電影本身看來,故事沒有偏重查案之類,反而著重於受害的母子如何從被禁錮的小密室重返人間,兩人的承受程度並不相同,或者大家會認為稚童的心理會更受影響,殊不知道其實從花季少女時代被禁錮的母親反而更難走出傷痛。

  十七歲女學生因為一時的同情心(施害者以他的小狗為餌)繼而拐走她,一別七年後不說她的身體受到傷害──性侵、懷孕、被弄傷手腕多年未癒……還有原本幸福的一家三口,父母已經離異;昔日的同學已經不聞不問;唯一可以填補她心靈空虛的,相信就是她的兒子。

  對於兒子的血緣問題,女主角在被禁錮時固然沒有考量太多,直到他們逃出生天,才發現現實社會仍會將性侵的犯人(他們口中的「老尼克」)視作兒子的父親,儘管觀眾一直從他的言行上看出他的並不在乎。在乎的人反而是女主角的父親,甚至訪問節目中的主持人。

  所以說這齣電影著眼不是綁架案本身,反而更多著眼在心靈上的連繫。正如女主角的父親如果真的對血緣如此重視,那麼他為何在女兒獲釋後只跟她們吃過一次晚餐,甚至連正眼都不肯望外孫一眼?同樣這種無謂的理由,亦成為主持人追問女主角為何不早早安排兒子離開暗室?雖然故事中沒有說明,但顯然能夠在女主角悉心照顧下成長的兒子,那怕是在不到一百平方呎的房間內生活五年,,那也算是一個快樂的童年,他會讀書識字、看電視、做運動、有基本禮儀、有心靈想像空間、更有相當智慧和勇氣。全憑他的勇敢,才可以解救自己和母親,亦得靠他的智慧,牢記離開密室後的行車動向,警方才可以及時營救。試想像當老尼克知道女主角欺騙他,訛稱兒子死了要他運走屍體云云,當他在拋下兒子後會否想到向女主角報復、在警方找到那神秘房間之前殺人滅口?幸好有細心的女警以及兒子記述了逃亡過程,將搜索範圍縮窄及時找到女主角。

  爾後甚麼打官司又或犯人的結果不重要了,而是一名與世隔絕了七年的女士及一名打從呱呱墮地便在房間長大的孩子,如何適應社會,返回現實。或者母親一直的教育方式兼及兒子身心健康發展,單純的他會以為只有他們倆是真實的,天窗以外便是太空,房間內的便是全世界,其他東西是老尼克從電視變出來的……在母親灌輸他這一切的同時,她注入了愛、關心和勇氣,這些本來就是家人之間應該存在的,但後來女主角似乎不能在父母身上找到這些,心靈上的創傷令她幾乎走上不歸路。幸好還有兒子給她勇氣,那一束代表「參孫」力量的頭髮,其實可以說是兒子的恆產,長久以來他最珍視的東西不外乎母親的爛牙、自己的頭髮……故事尾段母子二人努力去嘗試新事物,甚至兒子提出再去看那間房,說「因為房間沒有關上所以不一樣了」(大意如此)。他認真的向每一樣東西道別,象徵著已經重獲新生,可以放得下過去的經歷,比母親更具勇氣。當然我們亦可以看得出女主角的轉變,例如為免勾起她的回憶,家人將小狗送走,到後來可以接回小狗,足見女主角多少撫平了傷口。夾在為人女兒以及人母之間,女主角表現出來的矛盾(偶爾她會大發雷霆),但其實她對兒子已經盡量的溫柔,演起來這就比兒子的純真來得更多幾個層次。

  從前半段的緊湊,到後來的煽情,故事拿捏得當,而且恰如其份全片多在室內拍攝──最初的棚屋、醫院的病房、老家的房子……直到二人告別了老房子,戶外的空間多了,這才是最讓觀眾安心的時刻。


  文: 方婷

2016年3月24日 星期四

沒有白費的三年努力

  一年一度的澳門藝術節又來臨了,原來今年已是第廿七屆澳門藝術節,倘若按照人的年齡來計算,「他」己經儼如一名大學畢業,初出茅廬又充滿活力和前景的小伙子。曾經附帶而設的《中學生藝評寫作計劃》,則辦過三年。今年有關方面變陣,不再出書,改為經與時代更緊貼的網上平台發表作品,快、簡、便、捷。

  作為《中學生藝評寫作計劃》的負責人之一,當捧著那些重甸甸的書,感受到文字的力量以及回看那些學生作品時,一幕幕從無到有,從初入校如何向學生們「硬銷」,慢慢引導他們要對藝術、對寫作、對評論先有理解,繼而願意寫下文章,一路走來絕對不是易事。但現實歸現實,不是太多人願意在文字上下苦功,那段從期待入校,到在學校內言傳(未夠時間身教)的時光,乃至等待學校老師傳來稿件,一段段載期望的過程。我們的團隊人數不多,但總能理解到諸如學生未入願意寫、學生的課業也不少、老師工作亦繁忙、審稿排版也花時間心力、設計師要絞盡腦汁……千呼萬喚始出來,那本「慢工出細貨」的作品集放在手上時,彷彿看到各位有份參與其中的人士,無論工作人員、學校老師、授課導師、編輯、校對、設計、印刷……連串的名字及面孔浮現出來,大家的心血不會白費,至少我希望就算今年改變了模式,只不過是方式上的變更,將事情簡化,讓更多人能夠/願意參與。

  我這些年來深深明白到,要做好藝評工作殊不簡單,更遑論是將這等任務傳承下去,正如我曾經在《中學生藝評寫作計劃》中寫過,將種子撒在地上,未必能處處開花結果,但我堅信「十年樹木,百年樹人。」能夠堅守下去怕是只有一棵種子發芽,那一定是最美好、最堅強和最茁壯的。

  誠心希望那三年的努力沒有白費,總會有人能夠受到影響,願意結結實實地寫出藝評文章,不論長短、好壞……亦期待在不同形式的構想之下,可以有更廣更濶的土地讓大家評論下去。

  文:徐婉瑩

2016年3月17日 星期四

流氓英雄?

  電影《死侍.不死現身》的情節是頗為公式化,身手不凡的前特種部隊成員韋德(Wade)與脫衣舞孃雲妮莎(Venessa)相戀正酣,卻突然獲知身患末期癌症,為了留住性命,韋德冒險參與人類改造計劃,但原來墮入一場騙局之中,雖然最終因為不斷飽受殘虐的實驗而激發了體內的再生潛能,成功治癒癌細胞,代價卻是換來身軀及容顏盡毀,韋德為了向施虐者法蘭西施(Francis)報復,決定換上一身血紅色的戰服、戴上蒙面頭套,改名「死侍」(Deadpool)並踏上復仇之路。

  除了能夠截肢再生之外,死侍其實並沒有太亮麗的特殊能力,必殺的攻擊異能更是零,雖然編劇開首便為主角套上了特種部隊成員的背景,但畢竟也只是一個曾受專業軍事訓練的普通人罷了,影片裡便未有見過死侍可以飛天遁地的場面,當死侍雙槍雙刀走過槍林彈雨和以一敵十時,我只能相信是對手太弱太笨了,完全是不堪一擊。或者編劇也察覺死侍不可能匹敵異能人吧?所以在戲末的正邪大戰中(其實誰正誰邪更值得相榷),也加入了《X戰警》系列(X-Men)的「青少女彈頭」和「鋼人」,才可與對方的「沙塵天使」有所抗衡,死侍則專心與那個不會痛楚的法蘭西施上演徒手搏擊⋯⋯在如此傳統的設定和情節裡,結局當然是邪不能勝正,但走過長長的復仇路後,最後只是在歹角的頭髗補上一槍便大團圓結局,是否有草草完場之嫌呢?

  若是總要點出《死侍.不死現身》的賣點,足版裡幾乎全部對白都是粗言穢語、極度的不文內容和爆頭斷肢的血腥場面,可能會為喜歡觀感刺激的觀眾產生吸引力,但不知看慣正義澟然、機智靈巧的模範英雄後,對死侍這種近乎流氓式的以暴易暴,廣大觀眾又是否能夠將他納入於英雄系列之中?如果是觀看「乾淨版」的觀眾,再試想一下把X戰警的配角剔除,這其實不就是一套普通的個人復仇的三流電影,能夠真正吸引觀眾入場的原因到底是甚麼?可想而知,「漫威」(Marvel)確是把死侍保下來了,但怕名聲的作用是可一不可再,更令往後陸續出場英雄角色的成功之路更難行。

  文: 沓靖

2016年3月10日 星期四

功成身退

  第二十七屆澳門藝術節的節目單終於在三月揭盅了!自現屆文化局局長就任後,藝術節的節目內容都可見在逐年改變中,從以往偏重音樂類至今已至取得音樂、舞蹈、戲劇、西方歌劇與中國傳統戲曲之間的平衡,今年便不乏經典的《仲夏夜之夢》、《馬克白》和《牡丹亭》等大作出演,當然也少不了近年備受歡迎的一系列親子演出及本地原創作品;延伸活動也是穩健地發展和增加,重點節目的演前導賞定是必不可少,藝評環節也越是多姿多彩,今年便有「特約藝評人計劃」、「『評』易近人」和「中學生寫轉藝術節」等項目,目標對象涵括了專業人士、一般市民及學生,接觸媒介也從面授以至走進互聯網世界,可見文化局在關注表演節目的成效評估之中,藝評一項已經佔有相當被重視的成份。也許今年藝術節的績效和反應尚要待五月間才揭分曉,可是對於曾參與去年第二十六屆藝術節延伸活動中學藝評寫作計劃的學生們,他們已經透過發表藝評文章、並以結集成書的方式向去年的藝術節節目提交了一份獨特的成績單呢。

  翻開以紫色和橙色為主調、平面設計風格大膽創新的《第二十六屆澳門藝術節──中學生藝評寫作計劃/學生藝評選輯》,能發現澳門演藝評論協會在去年走訪了更多的中學,包括培正中學、廣大中學、濠江中學、菜農子弟學校中學部、氹仔坊眾學校、澳門勞工子弟學校及聖心中學英文部共七所學校,該會與專業的藝評人在課堂上向學生推廣藝評寫作,並引導學生在觀畢藝術節演出後大膽地「我手寫我心」,就是如此的上下一心,方能夠集合當中來自四所中學學生撰寫的共二十四篇藝評文章,並選輯成書為演出留下記錄。綜觀今次選輯內的大部份學生作品,很能感受到學生們對欣賞藝術作品的能力已經提升至某個趨近專業的高度,這也反映出指導老師同樣地在不斷吸取經驗,因此能更掌握打開學生走進藝評世界大門的鎖匙。不難發現因為學生觀演的節目類型各異,所以較容易地突顯了每所學校對書寫藝評時的取向,氹仔坊眾學校的對《百藝看館》有較濃厚的文化賞析和詩意、《情人的西裝》在廣大中學和培正中學裡較多討論對舞台和導演手法等技術、菜農子弟學校中學部從《決定・性》發掘到更多社會禁忌的探討,乃至培正中學對《記憶藍圖II》的舞蹈表演中均能接收創作者對城市變化的感受。

  經過數年下來的開拓和培育,無論是學校或是中學生,相信對藝評已經不再陌生,接下來以乎正是時候思考將「藝評」納入常規中學課程的時刻了嗎?要實現這個夢想,實在有賴在未來的日子裡文化局和教育暨青年局的共同合作和推動。文化局自本年起自行主理中學推廣藝評活動,在基本內容不變下,易名為《中學生寫轉藝術節》繼續進行,澳門演藝評論協會至此亦算是完成歷史任務,從校園推廣環節退下火線。希望該會能充分善用民間社團的身份和便利,繼續發掘在其他界別推廣藝評的可能性,也唯有透過官、民雙方堅持不懈的走下去,本地藝評的普及之路才會有變成康莊大道的一天。

  文:沓靖

2016年3月3日 星期四

第一稿

友人創作(藝術)劇團主辦《第一稿》至今已經是第四屆,經過首兩屆的摸索後,活動從去年起改為以讀劇會的形式進行,根據文宣的描述:「《第一稿》是專為澳門編劇而設的劇本創作發佈平台,透過發佈、互動,令觀眾和編劇一起感受劇本中的美」。而今年大膽地完全走出劇場,揀選了兩家氣氛優閒輕鬆的餐廳和咖啡館裡進行讀劇更可謂明智之舉,一連三天裡演讀四部參演作品包括《家事》(作者楊樹清)、《婚期一月》(作者李偉榮)、《幸福樓》(作者王嘉蘭)及《壹加壹》(作者陳曉光),沒有了劇場裡四道牆的限制,參演者和觀眾都得以放鬆心情,演後的交流分享也顯得自然和踴躍,雖然讀劇演繹相對比舞台演出簡潔,但由於要即場取得觀眾的專注和透過文字表述增強觀眾的感受,其實更是甚考眾編劇的筆下功力呢!

上週五的演讀作品《家事》講述梁氏一家三口各自對生活和生命的選擇及批判,傳統觀念與現實境況不斷發生碰撞,父親對男尊女卑的盲從、父子兩輩對缺憾嬰兒的取捨決擇等等,劇作者以「剝洋蔥」的手法設計了一層包裹一層的懸念,每將問題解決之際又隨即扣上下一個問題,由此牽引著觀眾並帶入故事的核心。從編劇技巧以至語言運用,可見劇作者是具有一定的寫作經驗,但正如活動的特邀嘉賓著名編劇家潘惠森在聽演後的感受分享,《家事》在較完整的戲劇結構中未有配以具有一定厚度的角色,使觀眾得悉了故事卻看不清楚人物,單從對白的表述,其實難以讓觀眾取信人物的性格,由於未有足夠的事件使人物的立體感能被突顯,所以角色的關係衝突和戲劇張力被大大地削弱了,也令觀眾在追聽的過程中不斷產生疑問,譬如子對父的順從態度為何、父親極端性格的形成原因等等,潘惠森及現場的戲劇工作者均指出需賦予人物有更多的內心描寫,待觀眾能走進他們的內心世界,從而理解和信服人物的行為,也使得故事內角色間的矛盾和變化更加順理成章。

「好劇本是改出來的」,這句說話基本上沒有編劇會提出反對吧?也顯得不斷展演和接收意見的重要性。然而編劇想要獲得意見卻殊不容易,如果沒有曾將劇本搬演舞台,在澳門似乎是難以覓得其他渠道將這些新作劇本發佈公眾。對於資深的劇作家而言,心無旁鶩的創作環境應是首選,只因他們已經掌握相當經驗和技巧,可是就新生編劇來說,能透過作品的分享和交流來接收意見,從中發現自身創作上的盲點,更是難能可貴。因此,當老師前輩或者觀眾慷慨提出點評時,無論內容是否切合劇作者在作品裡原意,都不妨先接收下來,繼而嘗試轉換身份審視自己的作品,當會發現有更多可供伸延的空間,餘下來的只待劇作者在連番打擊之下,尚有沒有那份將作品力臻完善的衝勁和熱情罷了。

沓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