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3月29日 星期四

追捕.張家輝

  張家輝的演技越來越好,有別於初出道時近乎濫拍港產搞笑片,近年貴精不貴多的他,大銀幕裡內儉非常,二零一零年《線人》中飾演的警員李滄東,至今印象猶新,今次事先張揚的《大追捕》,聞題而知的警匪、懸疑主線,全是張家輝的看家本領,那有失手之理?果然,含怨受屈、忍痛復仇的個性演得入型入格,由他一人貫穿二十年的恩怨情仇,對愛人、對至親、對仇人等的複雜情感,甚至不用一言一語(當然,因為他是啞的),只消短短數秒的面部表情特寫,觀眾都準能全部接收。

  所以,如果《大追捕》沒有了張家輝,根本不值一晒。

  讀者也許覺得我太偏激了,不仿來一起回憶那些至今仍無法說服我的片段:山頂吊車為了要承受強風,硬度必要達到一定標準,要在瞬間敲碎近乎天方夜譚,張家輝卻可以憑數粒子彈便將它擊碎,還要與任達華一起從高處跌到地上,更可奔跑離開現場?用鉛筆刺穿喉嚨是誇張了的橋段,以暗場交代及時搶救達到角色仍然生存卻成了啞巴,這是無可厚非,但在喉間刺穿一個洞,無論多及時也應該做成腦部短暫缺氧吧,張家輝卻依然是腦光靈活,身體更可以如常人般鍛練出健碩的腹肌?

  撇開要塑造主角的強悍所引致的不合理,其餘在配合主角而加添的襯托也是零碎不堪的,余安安時而謊言時而坦誠、任達華從固執以至大徹大悟、張國強的只懂大吵大鬧,整部電影的角色都好像有精神病似的,莫非只有這種方法才可以打造張家輝的冷靜復仇形象?全片對白的邏輯都只是集中在如何向觀眾說故事,還要擔心觀眾看不明白、聽不懂,劇情說白得不帶一絲懸念,未曾跟張家輝對話超過二十句的任達華,戲末竟然能讀懂張家華的啞言,真教人匪夷所思

  電影名為《大追捕》,可是真正追捕的只有短短合共十來分鐘的三數幕,也沒有讓觀眾震撼的警匪對決大場面,倒是死忠派如我,在觀片過程中的確是近乎追捕式的依從張家輝的一舉一動,希望透過這一秒的追看,能等待下一幕他的精彩演出,縱使劇情讓我失望,也繼續期待著下一幕的驚喜,就這樣周而復始,直至落幕,結果是依舊記著了張家輝的精湛演技,卻很快便忘記了《大追捕》這部電影。

   文: 沓靖 | MCSPA會員

2012年3月22日 星期四

夕陽之後

  《夕陽事兒》是葉靄雯改編日本新聞而成的劇本作業,在「一個劇本的誕生」讀劇會後備受好評,旋即踏上二零一二「開箱作業」的舞台,經過導演胡美的二度創作後,更能立體和深化地呈現在觀眾跟前。環境聲效被刻意以漸進式的非同步處理,使聽覺接收一種經過模擬和營造的寂寞訊息,直至一片寂靜為止,彷如內心的孤獨被不斷放大,最終與外間隔絕的聽覺全失,在劇首的短短十分鐘,故事氛圍便迅速籠罩整個文化中心小劇院舞台。觀眾席設於舞台上的兩側,觀眾既可注視著表演者在舞台中,尤如音樂盒裡的玩偶般在唸白和舞動,同時也可以留意到對面觀眾的反應,煞是有趣;此外,舞台上的兩位角色──中年漢(劉傑三飾)與神秘女子(劉楚華飾)被塑造成二個彼此獨立,也是互相呼應和關聯的焦點,假若你是坐於靠近中年漢的一側,女明星的舞姿正是默默地隨著中年漢的心路歷程在擺動,要是神秘女子一邊,較為實體化的戲劇,則有如是舞姿的一份解讀。

  要是比較戲劇與舞蹈兩者對吸引觀眾的能力,戲劇是稍為佔優的,只因它除了有角色的肢體動作外,還有台詞。台詞是真接的表達出角色想要傳遞的訊息,透過人物與道具的互動,也產生更強大的感染力;在《夕陽事兒》裡,舞蹈部份的衝擊力是被戲劇所淡化了。洪振宇的編舞創作揉合了中國舞與現代舞,單純以舞蹈觀賞而言,那是令人賞心悅目的,但「劇場」這種以戲劇角色先行的主觀印象,使舞蹈的位置在《夕陽事兒》中被推至輔助戲劇內容的旁卡,有觀眾坦言並未能弄懂舞蹈在此作品中的作用,想必也是因為被先入為主的態度所影響,這是讓人感到可惜的地方。

  胡美寶在演後座談裡提出了與製作團隊不謀而合的感受:「每個人每一天也可能會遇上一個能改變自身的時刻,一個Magic Hour……,也為作品道出了似乎是總結及添上補充的感:「那一刻的未必會是即時發現的,它卻會藏於您的裡,直到某一刻教人頓悟」。因為導演之言,《夕陽事兒》裡所蘊含的、被深化的一切彷彿都令人恍然大悟了!那源於文本和視聽衝擊的劇本、舞蹈、戲劇、燈光、舞台設計等等,瞬間均被煙沒在黃昏過後的黑夜,而遺留在心底裡的某一刻夕陽餘輝,卻是映照於觀眾心裡,歷久不散。

  : 沓靖 | MCSPA會員

2012年3月15日 星期四

雙刃劍

  觀畢莫倩婷與黃婷婷聯合執導和編劇的多媒體劇場《6m x 6m》,我對於這部澳門文化中心2012「開箱作業」的作品,感到有點失望。曾嘗試零碎的片段裡,找來可以把感受串連、把記憶勾起的人與事,卻不果;剩下的只有丁點的印象,但要放在六米六米的空間卻是太多了,或許如是觀眾誤以為節目名稱是《6cm x 6cm》的說,其實只需三十六平方厘米的空間便已足夠,也就是接近一張A4尺寸印影紙的面積吧。

  劇本的主題是鮮明的,結構和舖墊卻略見單薄。從「女兒與父親之間的關係」作為主線,女主角(林婷婷飾)引伸發展成情感上的第三者角色、憶述兒時創傷遺下的童年陰影、最終明白那份無法忘懷對父親情感等的場次,劇情以線性方向並單一流動,全劇接近成為一部女主角回憶的獨腳戲;劇情的下半部份加入關若斐擅長的兒童劇情節,但夢幻的氛圍卻與上半場的現實情境顯得格格不入,觀眾要很集中精神才可以從角色的對話中,知悉當下發生的時空和心情,礙於演出時間的限制,或是處理故事主線的拿捏未夠精準,因此讓劇情的推演變得流水帳。

  與剛於去年底華文戲劇節被安排重演的《在雨和霧之間》相比,《6m x 6m》尤如是與之相呼應的作品,前者講述女兒與母親的關係,後者則是對父親而言。觀眾不難接收《6m x 6m》裡想要闡述女主角與父親的情感交葛,但側面的描寫不足,觀眾只能單方面依循女主角的思路去感受,因此在劇首未有清楚交代女主角的精神狀態時,發展至中段至劇未,觀眾唯有強迫自己跟隨女主角一同神經衰弱下去,才能勉強得以瞭解因由,也令未能跟上的觀眾,容易出現明顯的情緒落差,該用甚麼方法說服自己認同女主角的主觀情感變化?

  多媒體在劇場的應用至今已被普遍認受,不少黑盒劇場或小劇場的演出均會採用影像投射、短片或電腦視覺效果等,作為交代劇情和製造現場氣氛的工具;而《6m x 6m》開宗明義地定性為「多媒體劇場」,似乎是有點高估了對控制多媒體的能力,以及混肴了它在劇場裡的真正角色。在《6m x 6m》的多個幕次均有引入多媒體視覺影像,而唯一可以至今仍教我勾起印象的,竟然只有以雜亂線條衝擊女主角思緒的混亂畫面,其他的卻是毫無印象。如此這般的多媒體運用方法,無法將整個故事發展串連起來,反而卻是如刀般把劇場切得支離破碎,演員、劇本都被無法呈現整體,多媒體確是一把雙刃劍,運用稍有不慎,殺傷力實是無可比擬。

  文: 沓靖 | MCSPA會員

2012年3月8日 星期四

愛情的及時雨

  內地人氣電影《失戀33天》終於登陸香港,這部改編同名網絡小說的「療傷系」愛情電影,由電視劇《蝸居》導演滕華濤執導,文章、白百何、王耀慶等來自內地及台灣的著名演員擔綱演出,口碑絕對不下於剛落畫不久的台灣電影《那些年》。如果《那些年》的台灣氣息太重口味了、目標觀眾群的設定過於年輕,那麼《失戀33天》則是時刻散發淡淡的現代都市氣味,且恰如其分地反映了現今內地都市成年男女的相互關係。

  電影裡雖然對多種男女感情狀態都有深入的描述,卻沒有誇大其詞的大事渲染,更多的是為觀眾提供了深思的空間:黃小仙(白百何飾)的男朋友移情別戀了,卻反過來對她大呼抱怨,務求為自己的變心找來藉口,這不正是男權日衰的小男人心態嗎?王耀慶飾演的年青才俊,向黃小仙提出了一段「以金錢維繫愛情」的偉論,同時也對當前上流社會的婚姻關係幽了一默;王一陽(文章飾)制止了意圖追逐舊愛的黃小仙,一聲「醒了吧」,既關切且痛心。從電影的名字《失戀33天》不難猜到,這應該是一部有關主角在失戀那三十三天裡的記錄片,又或者是講述人物如何從情感谷底至遇上真愛的愛情片。但發現導演對女主角黃小仙的失戀期間其實沒有著墨太多,反而更多的從黃一陽的角度描寫二人關係的轉變。外冷內熱的黃一陽,呈現了女孩子心底裡夢中情人的形象,更重要的是他的確可能存在於現實社會中。王一陽雖不富有卻是典型的社會菁英份子,處事審慎,對每事都能冷靜判斷和分析,明白進退之道,他積極地在黃小仙的「療傷」過程中提供輔助,在工作上糾正她把情感混淆工作的關係、透過共租新居來帶她離開充滿哀傷情感的舊居、在生活上不斷提點以重建她的新生,及至戲末他吐出一句「我陪著妳呢」,震撼力猶如「我愛妳」般驚天動地,也體現了黃一陽對在黃小山的不離不棄。

  去年十一月十一日,舖天蓋地對「光棍節」的宣傳讓港澳地區都知道了內地單身人士數目日增,已經引起社會的廣泛關注;男女雙方以經濟條件為擇偶設下了高牆,在關於愛情、關於天長地久的節眼上,同樣令不少男女在情關面前卻步、或持審慎態度、甚至有「寧願孤家寡人,不願浪費心神」的論調。在這種對愛情充滿懷疑的氛圍下,《失戀33天》修補了刻下人們在現今經濟差距與社會期望的壓力下令愛情產生的破洞,也因為電影裡沒有為愛情披上過於夢幻的外衣,一切是那麼貼近社會且真實的,也許觀眾會從中提取參考作出小步嘗試、或是重新振作再入情關,對《失戀33天》冠以「療傷系」之名,實不為過,它是失戀人士的止痛藥,也是在枯乾了的愛情土壤上的灑下的一場及時雨。

  文: 沓靖 | MCSPA會員

2012年3月1日 星期四

額外的禮物

  欣賞《我喜你是寂靜的郝元春混合媒體插畫展》,為我對澳門藝術作品的發展帶來一個全新的體驗和思考:普遍認為澳門藝術作品日趨成熟的今天,不少展品都時有中文、英文甚至葡文的文字描述,既可以照顧來自不同國籍的的藝術愛好者,也是較為容易爭取到海外地區的展出機會。正因如此,文句翻譯的重要性,實在不下於作品本身的藝術成份。

在牛房倉庫二樓展廳的二十多幅插畫展品中,藝術家郝元春展出了作品的原稿及以電腦技術上色打印的作品,伴其對展品的深意,郝元春也設計了現場的小型裝置和包括中英文的展品簡述。插畫裡以小女孩寂靜的眼神為主,頗為切合題意,而在鬧市中的牛房倉庫展廳裡,觀眾很能感受到一份源於寂靜的安然,那些富有詩意的中文描述,更是讓人產生深遠的思想空間。

不諱言地,作品描述是畫作更吸引我的質賞動機,特別是打從展覽的主題:「我喜歡你是寂靜的」以及那以英文翻譯的「I like you when you are quiet」,因為從翻譯的句法上,兩者的意義其實不盡相同,而在欣賞作品期間,也發現有多幅作品的中英文描述竟然大有異迴。

  「先有雞還是有雞蛋?」這樣的一個問題,可能要找來生物學家才可以解答,但在創作人身處於現場的展廳裡,我還是冒昧地向她求教,得到的可是一個感到詫異的答案: 如詩的描述都是先有中文後加英文翻譯。坦白說,中、英文的描述都是上佳之作,但兩者的意義各異卻為欣賞畫作的過程中,產生了兩種折然不同的感受。如果作品的呈現並不含有作者想要表達的單一訊息,此舉是讓觀眾能夠獲得更強烈的訊息,還是會產生不必要的混亂?

  我過後曾為此向從事翻譯工作的專業朋友請教,所得的答案令我感到仍需要在這一塊好好學習。據悉,詩的翻譯能在多種翻譯理論基礎下作出詮釋,某程度上也需要翻譯者考慮讀者/觀眾的文化水平理解,另方面也要考量在不同的翻譯技巧中,是否會扭曲原作者以原文創作的訊息。然而欣賞這次的展覽仍是得多於失,因為視覺上固然是一次精心的觀賞,在中英兩文各異的文字描述中,我同時獲得了不同的思想發揮空間,想這也是原作者未有意料能帶給觀眾的一份額外的禮物吧。

  文: 沓靖 | MCSPA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