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2月30日 星期五

透過死亡而對生命的思考──談《死亡紀事》

  父親離世,原本是信奉道教的父親,卻有一個回教的名字,亦即是雙重身份。按回教徒的習慣屍體要葬在回教的公墓,但是兩位兒子希望可以把父親風光大葬在華人墓地,因此而引發兩方面互相爭奪屍首,最後,屍首消失了。

  一個關於信仰的問題,也關於父子的故事。黑盒劇場之只有兩位演員,由弟弟的回家展開叙述,弟弟面對父親的屍首,面對哥哥喃喃自語地訴著爸爸平日的對話與他的人生,哥哥每天和父親相處,但是好像從來沒有像守夜那晚那樣近的端詳父親的臉龐。父親常常念掛在台灣工作的弟弟,但是當弟弟回來,只會用台語“回來便好!”在臨終前仍是唸著弟弟的名字。兩父子有太多的話未講,但是,父親的生命便結束了。一個生命的終結,如為它劃上一條停止線,那對於活著的人來?死亡真的代表了終結嗎?而禱告是給死者聽?還是安慰活著的人呢?

  一個人的死去,卻帶來一連串的問號?弟弟執意要追究父親的雙重身份,親戚們七嘴八舌的加以討論,兩位演員駕輕就熟的分裂成為各位親戚的模樣,用方言去營造出一個混亂的局面。但最終的決定也是落在兩兄弟的身上,他們決意要把一切迅速解決,讓父親早日安息。在墓園之,仙人安息的地方卻要上演一場屍首爭奪的鬧劇,當大家爭奪的屍首在空間上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所發生的一切更像是對父親的回顧,也讓生者再一次去審視生命本身。

  劇場簡化得只有幾片拼圖和兄弟兩人,而全場的配樂只有兩位演員用嗓音發出的聲音,有的似鑼鼓敲響聲,有的如道士的喃嘸聲,雖然簡單,但是卻帶給觀眾對死亡無限的想像。而劇場正是由死亡而帶出人的存在與對待生命的思考,很多時候,最親近的人,可能大家都未曾真正的溝通過,總想著還是有機會再的,生活上都存在著隔膜。當死亡的突然來臨,兄弟措手不及,原來父子間沒有太多的機會去出心中的話。正如哥哥為父親進行最後的潔面時,他才發現從未這樣近的看爸爸的臉。而爸爸有很多話要和在外工作弟弟,但每次弟弟回來,大家溝通的本能像突然發生了故障,只變成了一句 “回來就好了”。

  生命如果要終結,你又想和最親近的人什麼?平日大家忙於工作和生活,沒有出來的話,是否又來得及在終結前?生活在繁華鬧市的人,是否有空間靜下來想想生命對於各自來是代表了甚麼呢?生生死死的爭奪,最終屍體不翼而飛,大家爭奪的又是虛空。弟弟執意要探究的過程中,對父親的理解反而在他死後才更深入,透過生命的消失或終止,為人們帶來更多的對生命與對待的思考空間。

  去年藝穗節中禾劇場為我們帶來描述都市人的病態《忿怒,而今年帶來的《死亡紀事》令我們對死亡和生命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兩劇在主題上也環繞著都市人的心態,由《忿怒》中病態的都市人令觀眾對生活生幾分的唏噓,到今次《死亡紀事》在層面上令觀眾對生命本身有了更多的思考,而禾劇場在肢體和創意方面兩次也為我們藝穗的觀眾帶來驚喜。

  文: 依笛 | MCSPA會員

2011年12月22日 星期四

邊緣的Fringe

  因為是藝穗節的節目,所以演出方式和題材便可以破格大膽一些,就算接近離經叛道,也可以用「符合藝穗精神」來蓋上合格印章?因為這個藝穗節是在澳門舉行的,所以那怕是在公園、街道、餐館、破牆也好,便好像也能自然地平添幾分藝術氣息,無論是在如何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演出都可以被接受,只因這兒是澳門,地方少,藝術發展相對滯後,所以一切仍可被包容,同時代表澳門藝術蘊藏它發展無限的可能性?

  當澳門城市藝穗節加入「城市」二字後,越來越多的討論圍繞著藝術發展、演出節目(內容)等等與城市(澳門)的關係。可是,除了聽到來自內地、香港、台灣、星加坡等華文地區的藝評人有集中討論這個話題外,卻見不少作品在爭先恐後地強奪「城市」的外衣,好像只要把它披在演出上,便可與澳門城市藝穗節扯上關係。節目漸多,確是吸引遊人如鰂,但當大家都慌忙地衝上文創產業的灘岸時,《澳門城市藝穗節》的核心價值也被衝散得模糊一片。

  為澳門的藝穗節尋求定位是老生常談,座談會裡幾乎每次都會向與會者提出類似的問題:澳門舉辦藝穗節的意義是甚麼?官民兩方應如何審視各自的角色?到了二零零九年,以為「城市」二字終於可以讓藝穗節的涵義更清楚一點了,至少在空間和關係上,「城市」把「澳門」緊緊的綁起來,教藝穗節不用再東奔西走的找出口,然而主辦單位籌劃的演出內容卻無法把這個澳門的藝穗節展開,最明顯的是歷屆座談會裡都有若干真知灼見,但往往因為可供發佈的渠道極為狹窄,最終落得不了了之的下場。

  從今年參與塔石廣場藝墟活動的盛況,主辦單位多年來力推的活動目標──「人人藝術家」,應該已經達到了吧;作為觀眾,參與(觀演)藝術活動/作品/演出,已經是一種藝術行為,但如果觀眾是因為鮮見的演出場地而慕名而往,之後卻對演出內容不甚瞭解,這又算是一種甚麼樣的參與?它有如一道近乎嘩眾取寵的商業行銷公式,即「獲得支持(觀演)等於品牌(藝穗)加上新鮮感(澳門城區內的演出地點)」,難道澳門城市藝穗節已經淪落成了一個為充斥時間,目標只需取悅觀眾的消費活動?

  今年的澳門城市藝穗節是值得反思的一屆,它大膽地逼使觀眾必須重新認識藝穗節──它是一個以足夠節目數字為基礎,拼湊而成的節日慶典活動?它是一個讓藝術家在最少的限制下,自由創作和交流的聚會?它是一個約定俗成下「必須」舉辦的活動、縱使已經失掉了靈魂?對於能夠尋得答案後而明年舉辦的澳門城市藝穗節,一定會甚有瞄頭,因為今年的澳門城市藝穗節已經把觀眾(特別是藝術工作者)的容忍限度推至非常邊緣,如果明年的Macau Fringe仍不好好地認真”Fringe”出來,很有可能第十二屆的澳門城市藝穗節便會是最後一屆了。

  文: 沓靖 | MCSPA會員

2011年12月15日 星期四

女人三十看29+1

  如果生命可以從來,你會選擇由哪一時間點開始呢?”三十歲還沒有出嫁,三十歲要面對身體的變化、三十歲要面對家人的離去,如果真的生命可以從來,大家是否也會選擇二十?十八?從而啟發了一連串女人三十的思考。

  女主角林若君是一位成功的化妝品經理,每天以最完美的狀態面對客戶,三十歲已當上經理,是事業型的女強人。劇場的開首,林若君和前排觀眾來互動式表演,令觀眾除了是觀賞一場表演外,更是和表演者有話語上的接觸,林若君以觀眾來說笑,帶點黑色幽默的味道來令觀眾參與其中,再加上女性話題中的皮膚問題,男士中的脫髮問題很容易就可以吸引在場觀眾的投入感。加上以誇張的手法,林若君早上起床的繁複護膚程序以及發現細紋時的急救措施,真的令在場觀眾笑聲不斷,女人要面對的問題可真不少,特別是女人三十要面對就更辣手。每天的生活井井有條,上班如上戰埸,每天武裝好自己,以完美的形象去見人,平日的生活中沒有真正的朋友,與男友也越來越少對話,更有種雞同鴨講的感覺,生活好像太累。所以,林若君決定為三十歲做一個轉樂,辭掉工作,搬離現在的居所居,但是,除了這些自己決定的改變外,一些意料之外、不能控制的改變也在發生著,父親的離開,男朋友的移情別戀,令三十當前的林若君頃刻間生活來了個徹底的改變。

  但生命中又安排了黃天樂這個和林若君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走進林若君的生活,兩人並未見面,林若君搬進黃天樂的家暫住,從相片中知道黃天樂架著一副大大的眼鏡,從黃天樂自傳式日記中知道黃天樂的很多秘密,三十歲從未真正拍過拖,由暗戀的經歷,再到知道患上乳癌,樂天的性格從未改變,由於病魔的到來,黃天樂決定為自己製造一個難忘的三十歲生日,一個從來沒有去過旅行的人如張國榮在電影中的一樣出走巴黎,為自己的生活製造美好的回憶。林若君彷彿被黃天樂的樂天打動,三十歲並不是如臨大敌,只要善待自己,過好每一天,生活還是很美好的。

  劇後有位朋友問筆者,三十歲的人有這樣的厭惡工作,身患危疾這樣誇張嗎?這樣的心態好像過度誇張化了。但是,三十歲對很多人來說真是一個大關口,而這樣想法並沒有誇張,特別是對我這位也年屆三十的觀眾來說,劇目很真切,而且主旨在鼓勵三十歲的女性,用意很好。加上彭秀慧精湛的演技,默劇底子的她演繹起來動作優美,而且很具感染力。

  三十歲很特別,如果生命可以從來,我想,我還是會選擇三十歲,因為此時的自己更懂得自己、對自己的需要和感受也更加了解,正如每一個階段也是一種體驗,三十並不是世界末日,而三女士,也不必為自己的高而過份介懷,只要善待自己,每一天也是不容易的,可以健康的生活著已經很不錯! 用心去感受生命的光彩!

  文: 依笛 | MCSPA會員

2011年12月8日 星期四

畫在舞 《雙燕─吳冠中名畫隨想》


  以畫,或畫家生平入舞,並不罕見,本年九月,澳門文化中心就上演了德國冬朗舞團的《藍屋畫魂》,演繹墨西哥畫家芙烈達‧卡蘿畢的一生,也把她的數幅作品編入舞蹈之中; 而對香港舞蹈團來說,《雙燕吳冠中名畫隨想》已是以畫入舞的第二次大膽嘗試,而第一次,是《清明上河圖》大型舞蹈詩。 清明上河圖,是北宋時期的生活畫卷,本來就靜中有動,而《雙燕》的創作,則完全是以躍動的舞展現靜止的畫,場刊上的「雙燕」二字設計,便是衣袂迎風飄擧的舞者。

  吳冠中(1919 – 2010),現代中國畫的開拓者、先行者,終其一生在西洋油畫與中國水墨之間徜徉,作品別具一格,即使對美術認識不深的人,也很容易辨認出他的畫作。

  1950年,吳冠中幾經內心掙扎,終於從求學的巴黎返回祖國。香港舞蹈團藝術總監梁國城追隨著畫家的足跡,挑選了八幅作品,它們是: 《抛了年華》、《百衲衣》、《紅影》、《糧倉》、《補網》、《雙燕》、《海風》、《瀑布》,編成這一組舞蹈詩,201111月,在香港文化中心的舞台上,一段又一段地舖陳畫家回國以後錯綜複雜的人生路,刻劃了他在那個渾沌年代中內心的苦楚與壓抑,以及對藝術的忠誠理念與堅韌追求。

  《雙燕》由香港純弦現場伴奏,李哲藝作曲,梁建楓擔任第一小提琴,1730年的琴在梁氏手中奏出幽怨清冷的弦音,是畫家孤獨藝術生涯的序曲。出色的配樂緊扣著舞蹈員妙曼且飽含激情的舞姿,舞蹈又緊扣著畫,畫、舞、樂三者,有若無縫天衣。 配合這次演出,文化中心毗鄰的香港藝術館,同時展出館藏的二十多幅吳冠中作品,主題便名為「畫樂」。

  畫家長年於點、線、面之間探索,舞也著墨於此,色調,也都是畫家常用的黑白灰,紅黃綠。第一幕「《抛了年華》回歸」,舞者手中的綵帶靈巧如流動的線; 第二幕「《百納衣》重生」,舞者身上披了大幅的彩布,來回疾走躍動,色彩便在舞台上隨意潑濺,這是面; 第七幕「《海風》孤獨」,風卷起千千萬萬灰黑色的葉片,「大風起兮樹飛揚」,那便是點了。

  選出的畫作,理所當然也是舞台佈景,如《抛了年華》、《雙燕》、《瀑布》,有投影,也有實景。第六幕的《雙燕》苦戀,是舞蹈詩的高潮,畫中的水鄉房舍以本來模樣重現於舞台,兩位舞者一身如燕的黑色綑白邊舞衣,婀娜而冷艷,然而舞姿壓抑,不得自然舒展,不似原畫中的自由飛舞。 作品的母體是畫家1981年在寧波火車站附近偶然發現的民居,白牆黛瓦,小橋流水,吸引畫家匆匆速寫記下,並認為是自己江南題材甚至全部作品中最突出最具代表性的一幀,在著作《畫眼》中,它排在第一位,畫家苦戀的,是家園。中段以後,舞者一身蒙上輕薄柔軟的黑紗,在微風中拂動,是水鄉的溫柔含蓄意像。說美中不足,又或是太錦上添花的一點,是雙燕舞時,梁建楓從舞台前方的台階拾級而上,立時奪去觀眾不少注意力,其後舞與樂平分秋色,小提琴已非伴奏,觀眾頓有分「心」不暇之感。

  除了畫,畫家,自然也是舞的重要角色。 飾演畫家的劉迎宏為國家一級演員,雖然年輕,但氣質有幾分接近畫家原型,加上衣衫素白的造型深得神韻,畫家為了創作,長年累月走遍大江南北,不畏艱辛,攀山涉水,苦苦追尋探索的「獨立風骨」,在他身上,活了。 有一幕畫家雨中作畫,夫人站在他身後默默擎傘,靜止的身影,道出了無限的堅貞與深情。

  吳冠中後期的作品逐漸抽象,然而舞蹈的表現卻非常具象,如第三幕「《紅影》 紅黑」,舞台後方的畫家被黑色布索覊絆,樂聲懸疑凝重,紅與黑交纏如血液滲透黑夜,刺痛著觀眾的眼睛; 如第四幕「《糧倉》魅力」,女舞者的金黃舞衣象徵豐收,男舞者赤裸上身,盡情併發力量與喜悅,金黃色的稻草自空中不斷灑落,厚厚鋪滿一地,張力似乎比原畫更強。作為兩種不同的藝術形式,畫和舞,都同樣地注重視覺效果,而畫,可以讓觀者長久凝思,反覆思索玩味,至於舞,卻僅存在於某一特定時空,稍縱即逝,每一次的演出都是獨立的唯一一次,絕不重覆過去,是以可以理解它的盡情傾瀉。

  吳冠中的作品中有經典「三部曲」:《雙燕》、《秋瑾故居》及《憶江南》,《憶江南》題詞中有一句: 「雙燕飛了,往事漸沓」。

  「雙燕飛了」,何時歸來?

  文: 羽白

2011年12月1日 星期四

刻板印象

  人類每當透過不斷的學習與累積生活體驗,對事理的明白越是見得精確,但由於自身構成的價值觀與受生活環境影響,對於某些特定的事物亦會產生相當的成見,是謂「刻板印象」,也是一般所談及的先入為主。對於演藝活動,這樣的刻板印象也是常有見到,譬如我們會認為流行音樂難登大雅之堂、年青人主演的藝術作品準是粗陋有疏……,筆者亦然。上週獲好友邀請歡演聖羅撒英文中學主辦的音樂劇《苦難瑪利亞的一生》,因為事前已經獲知這是宣揚及圍繞宗教題材的演出,盛情難卻之下仍不其然嘀咕對此應該難以提起興趣,可是幕終時發自內心的熱烈鼓掌,不單是筆者對舞台上一眾年青及小演員的認同,更是以掌聲打破了個人對此類音樂劇的一份刻板印象。

  《苦難瑪利亞的一生》可是徹頭徹尾的本地原創作品,作曲與填詞是來自本澳高等學府的龐保頤教授與James Libener神父,三位主要的獨唱者分別是聖羅撒英文中學的學友及老師: 余善心、鄭斯文及蔡菀殷,還有來自該校的中學及小學合唱團和舞蹈組。從該劇的原創音樂曲風可見,作曲者是有兼顧獨唱要表達歌詞內容的細節,歌曲的節奏平和,讓以英文唱出的歌詞能夠更細膩地傳達,當然三位獨唱者的清晰咬字與穩定的演唱亦居其功(翻查資料,原來當中的一位獨唱者曾是本澳第一屆流行音樂節歌唱比賽冠軍)。全劇以表現苦難瑪利亞的生平事蹟作為主軸,從她對生命真諦的追求及其執著,透過與母親、受助者以及個人的對話(歌唱)與反思,表現她對信念的堅持及面對逆境的勇氣,劇中未有刻意揉入一些宗教宣揚的神蹟,此舉實屬明智,因為能讓觀眾對此刻開宗明義宣揚宗教人物的印象得以撇開。

  也許是該校首次以藝術的演出,因此明顯感到不少尚需累積經驗的改善之處。音樂製作雖是完整,但節奏和旋律仍流於單一,不少段落為了要讓歌者表達詞意,接連不斷的單音使歌者在唸唱時甚感困難;為了讓演唱期間製造視覺效果,群舞的確帶來幫助,但舞蹈員的合拍性尚需改進,舞蹈主體的編排亦是建議需要切合音樂與歌詞的內容,除了幕末的合唱外,其餘的數幕舞蹈顯得有點歌、舞分離,倒像是坊間舞蹈學校的結業演出,難以讓觀眾透過視覺去融入歌唱的意境中。

  雖然場刊已言明這是一套全三幕的音樂劇,但當晚只能欣賞其中的首兩幕,實是教人意猶未盡,相信最後的第三幕相信仍在團隊的努力創作中吧?希望在未來的準備日子裡,團隊上下能汲取是次演出的不足之處,去蕪存菁,為日後三幕全備的演出讓觀眾更感滿載而歸,更希望此種類有別於現時常見的生活小品題材的藝術演出能更見普及,使觀眾藉此打破對特定題材的成見,並專注團隊努力呈現的藝術部份,畢竟藝術作品的呈現並無彊界,刻下存在於彼此腦海裡的界線,只因大家都對演出的作品主題可能太具選擇性了。

  文: 沓靖 | MCSPA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