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3月29日 星期四

TVB劇集應有的突破

        從港視一直未能如願獲得發牌,到亞視的失守,TVB更被冠以CCTVB之名,其效忠「阿爺」的形象更是深入民心,致使不少網民(相信以年青人為主),會認為TVB的劇集主要對像為「師奶族」,萬變不離其宗仍是要唱好香港。

        大約是在兩名最傳統的「話事人」邵逸夫和方逸華先後離世後,又或者是電視台要走向更「貼地」,從單向而轉為雙向,開放網上平台,接受觀眾意見反饋後,不難看到近年電視劇內容的多元化以及增添的反對聲音。

        較早前的《降魔的》以內容穩紮新穎取勝,近期的《翻生武林》更趨向挑戰底線,故事背景設定在同樣世局紛亂的明末,從人物設定到當中的情節、對白,不乏對時局現況的政治隱喻,可謂出奇地大膽。

        像故事中的核心之一──東廠就是不斷出招魚肉百姓,甚至用卑鄙手段對付武林中人,為的就是要壓制亂黨。劇集中提到的恩賜丹、投票選武林盟主、蛇齋餅粽等差不多是時下慣用語或熟悉的人物,除了搞笑之餘,只要一想到社會現像就驚覺笑中有淚,最難得是可以在黃金時段播出,風格走向表面上類似昔日周星馳成名作《蓋世豪俠》,但當中深藏的反諷味道,多多少少為受盡生活困苦的小市民吐一口烏氣。

        《翻生武林》本身陣容不差,至少是簡慕華在TVB的告別作,她與黃智賢都是無線較具演技的演員,今次戲份亦較多,觀眾不用集中看蕭正楠、陳凱琳和湯洛雯的三角關係,投訴都應該會少一些。

        同期安排在周末播出的《三個女人一個因》,以人格分裂的女主角為題,實屬少有,一方面可能受到某些電影內的影響,再者亦可以視作對女主角黃智雯演技上的考驗,對演員以及觀眾均會是良好的嘗試。

        較早前除了有《降魔的》有口碑,長劇《誇世代》在劇情和人物上的穿插亦做得比以往更細緻,看起來幾乎每一個人都有故事,亦有發揮的空間,那怕是長劇亦可以平均分配重心,讓觀眾看起來更覺緊湊。未來若能繼續有更多新的思維和嘗試,TVB的劇集有望可以再次與中日韓等地目前發展愈來愈成熟的電視劇集較量,因為網絡的關係,TVB現在的對手不再局限在本地,而是亞洲,甚至全世界。


        文:泰來

2018年3月22日 星期四

衰落的跑手

        電影《移動迷宮:死亡解藥》(Maze Runner: The Death Cure)為同名小說的改編系列作品最終章,所有謎題都逐一在今集向觀眾解開,然而經過四年的歲月,故事裡未有加入太多新角色的衝擊,讓一眾主角就好比如迷宮中團團轉,可是這個迷宮卻是安全和閒逸的。第三集的功能雖然是有完成,但觀眾就如吃著一碗清淡的白粥,口中略有東西,卻是無味下咽,到吃下最後一口後,就是「啊,已吃完了」的乏味感覺。
        曾經有影視評論解釋,無論是任何片種,總會有那麼一場是描寫人物在「跑」,透過跑步的動作,反映角色對某些人、事物或態度的追求,是一種積極正面的效果,當人物在鍥而不捨後得到了結果,觀眾會為他感到高興,在過程中的種種難關,觀眾也會為他感到擔心。因此回看第一集的《移動迷宮》,其實故事就很簡單,為弄清和逃出「迷宮幽地」(Glade),湯瑪士(狄倫·歐布萊恩飾)便和戰友不斷在迷宮中尋找出路,節奏明快緊湊。可是在第二集《焦土試煉》裡,故事卻變得拖泥帶水,逃出災殺部再進入叛軍之後,無甚驚喜,完全就是為了等待泰麗莎(凱亞·絲柯黛蘭莉歐飾)的臥底梗。當還以為在第三集《死亡解藥》中再無需寫入伏筆,可以讓導演韋斯·波爾盡情發揮時,大銀幕上卻是一場又一場的「其實」和「原來是這樣」,而最令人感到沮喪的是,聰明的觀眾怎會看不出湯瑪士便是根治閃焰症病毒的救世主啊
        《死亡解藥》一開始便是大場面的擄劫閃焰症免疫者車卡,可是卻未能成功將戰友民豪(李起弘飾)救出,在迷宮幽地相識的一眾決定跟隨湯瑪士深入災殺部的城市總部,期間重遇獲救的伽利(威爾·普爾特飾),並在他的幫助下成功進入城市,隨後湯瑪士說服了泰麗莎協助進入總部將民豪救出,已經瘋狂的叛軍首領用自殺式的方法帶領叛運衝入城中,紐特(湯瑪士·桑格斯特飾)在過程中也終於扺抗不了閃焰症病毒,在變成「狂客」之後自殺而死。湯瑪士返回總部想要協助泰麗莎研發最終解藥,經過與災殺部主管詹森(艾登·吉倫飾)的激戰後,湯瑪士雖勝卻身受重傷,泰麗莎則為救湯瑪士而死,似乎是在「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規條下,湯瑪士最後與僅餘對閃焰症病毒有免疫的人類在地球上的某個角落,為未來開展新生活。

        一次又一次老掉大牙的橋段,令到犯駁位被放得更大,每每可以一槍解決的場口,人物總是要向對手再一次交代心路歷程,誓是「救星不來語不休」。主角湯瑪士經過兩集逐漸走上領袖的角色,其實再賦予他擁有救世主的特質又是否需要? 一個明知道不會死亡的人物,縱使他遇上多大的難關也好,也斷不會再引起觀眾的興趣,甚至是明知好友紐特已經染上病毒,本身也是科學家的湯瑪士為何又不會在安全的環境下,用自己的血拯救他? 而在電影以外,外國演員一向在青春期內的容貌均有較大的變化,相距四年前的第一集,湯瑪士、泰麗莎、紐特等演員看上去已經儼如一個結實的成年人,可是從第一集至第三集的故事時空發展,卻是接連不斷且沒有以年為單位的躍動,是故第一集年青人在迷宮逃奔的熱血,來到第三集已經變成是《虎膽龍威》(Died Hard)般的老梗,演員在飾演角色的過程中顯得缺乏說服力,而電影中的跑者為的也不再是求生希望,只是在復仇又復仇的死胡同裡跑來跑去,他們的「跑」,已經再沒有任何值得欣賞的看點了。

        文: 泳藍

2018年3月15日 星期四

不只愛情的最佳影片

        電影《The Shape of Water(港譯:《忘形水》,中譯:《水形物語》)在今年奧斯卡金像獎雖然未能夠奪得角色的獎項,但則同時獲得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原創音樂和最佳美術設計等大獎,對於普遍觀眾都認為這是一套浪漫得不可開交的奇幻愛情電影,相信導演手法、音樂和美設等絕對影響了電影中的情感份量,而片中對人類與怪物相戀描寫亦比《美女與野獸》、《暮光之城》等更顯白甚至露骨,或許衛道者會認為裸露場面未必需要,不過在正常人類軀體之下,其實主角伊麗莎(莎莉·霍金斯)也好比是社會中大多數人眼中的一頭怪物,因此當她向同住的基爾斯提出請求幫助將怪物救出時,是言正嚴詞地說道「對方(怪物)沒有視我為不完整的,而且能夠看得見真實的我」,可見弱勢的一小撮在現今社會下的生存,往往除了要有必需的生活條件外,他們的心靈感受亦是需要社會關愛和重視。

        當觀眾的焦點都可能全數集中在伊麗莎與怪物的戀情時,編劇吉勒摩·戴托羅與瓦內莎·泰勒對人物的塑造其實下了相當功夫,電影裡被描繪成壁壘分明的強、弱兩派,弱的一方正是代表著在社會上被邊緣化、被斯壓的一群,年幼時被弄啞及遺棄的伊麗莎、必須壓抑情感的同性戀畫家基爾斯、備受岐視的黑人莎爾達等,面對著代表強勢的支配者,上校李察和科學家勞勃似乎正是掌握著一切,可是導演並沒有將角色的優越維持得太久,當李察在無法及時尋回怪物後,一直提攜他的將軍馬上把他放棄,而勞勃在科學的專業道德上希望要保留怪物的生命,但無法被只講求政治利益的軍方接受保全,甚至原是隸屬蘇聯的間碟組織,也因為他違抗命令而要將之滅口。

        電影維持著統一的灰暗色調,或許是想要讓伊麗莎和怪物間的愛情故事更被突顯色彩,可是實際上影片裡根本就沒有一個人物是快樂的! 科學家無法實現自己的科學理想,最終還要被國家放棄;黑人女工大半生忍讓怕事的丈夫,還要被他出賣了自己最好的朋友;畫家在時代的巨輪下被照片取締了自己的藝術,個人的性取向更是被心儀的人憎惡;掌握權力和幸福家庭的上校,在具大的壓力下完全扭曲了人性;不能言語的伊麗莎,表面上雖然樂天面對生命中的一切,卻是骨子裡更對生活有所渴救,特別是男女之情;反倒曾被上校嘲笑為孤獨象徵的怪物,卻是喚醒了科學家和伊麗莎的心靈,令到基爾斯重新認識和關愛自己,也使伊麗莎不再感到孤單。

        也許是最容易打動人心的情愛劇段都太亮眼了,但僅是視覺的刺激卻是讓筆者感到這種愛是太片面了,不能言語的伊麗莎對怪物的情感完全只從個人的想像出發,對於牠被鎖在牢獄而產生憐愛、對於從牠的獨特和身處環境而反射出自己一直埋藏在心底裡的孤觸感。《忘形水》被吹捧為因愛而突破物種的隔閡,而電影的中文譯名也令觀眾在進場之前便先入為主定下了調性,可是導演曾經坦言拍攝《忘形水》實是個人對童年恐懼的一種治癒方法,當中關於信任(將軍與上校)、差異性(畫家的性向取態)、性、愛以及生命的終點(伊麗莎和怪物),都有確切地在電影裡展現過,就是愛的宇宙性和力量都太大了,大得足以令觀眾更容易通曉、也掩蓋了導演想可能表達的某些意圖,希望最佳影片的殊榮,可以還《忘形水》一個具有深層意義的定調,免得它被歸入普通商業愛情電影之流。

        : 泳藍

2018年3月8日 星期四

反面教材

        《人造天劫》(: Geostorm)是一部挺不錯的教學電影,片內商業元素包羅萬有,起用了時下最吃香的末世災難主題,為電腦特技效的肆意運用創造了合理條件,故事裡又大談兄弟情、父女情,配搭師徒叛逆和情侶公私的關係,再有政  治角力和全球氣候暖化的熱門話題,還要加上取悅亞洲市場的華人角色吳彥祖和香港背景,更厲害的是身兼導演、監製和編劇的狄恩·戴夫林(Dean Devlin)有在電影中表達他對人與自然、與宗教的想法,當中「人類想透過科技操控天氣,就如是要潛越上帝的能力,自居為神」教人叫好。可惜過多而且宏大的內容 ,反倒揭露了狄恩的眼高手低和電影技藝的幼嫩,幾近乎流於自我感覺良好的故事橋段,漏同百出且沒有令觀眾獲得最基本的滿足,《人造天劫》甚是可堪借鑑的反面教材。
        全球暖化令極端天氣變得一發不可收拾,於是集合全球科學家在地球的外圍用數以千計的衛星組成了太空網絡並取名「荷蘭男孩」的氣象衛生系統,使用高端科技改變極端天氣的生成,但這種可以控制自然力量的科技也被恐怖份子看中當作武器,由於電腦病毒令衛星系統開始不受控制,處事獨斷獨行的衛星系統創造者傑克臨危受命,隻身到太空進行修復。在地球上的弟弟麥斯在哥哥的提示下,發現系統原來是白宮內的某高層所為,並說服身為特工的女朋友莎拉協助,揭發始作俑者竟是國務卿雷納德,他想要藉著衛星系統將大部份的人類消滅而令美國再次變得強大,陰謀被揭發結果有美國總統首肯提供終極密碼,衛星系統在關掉後重啟而阻止了人為的天氣亂象。
        驟看是一個振奮人心、拯救世界的故事,從細處所見卻是犯駁連連的堆砌炒作,尤其是角色的設置及功能性皆存在問題,小至用完即棄,大至可有可無,不但對主角的性格塑造毫無幫助,甚至令觀眾根本無法集中焦點和跟隨故事線發展。在一大堆情感瓜葛之中,用以建立傑克重視家庭一面的女兒漢娜佔有不少篇幅,狄恩更大膽設定她為一個只有十三歲的小孩(卻口吐成年人的說教的台詞),可是除了首、尾兩幕的碎碎唸之外,戲劇行動欠奉,這又何以令觀眾認定他倆的父女情深? 一大堆的科學家和政要,為了只是賦予他們在電影中產生某個情境和元素,發生之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也沒有稍作交代動機,譬如馬克穆德套取了衛星資料後因何被殺,既要滅口何不一開始便把衛星炸了? 鄭龍大費週章從香港遠赴華盛頓只為向麥斯說出敵人計劃的代號,難道電話或訊息無法揭發? 毫不顯眼的太空站人員赫南德茲竟是最終救出傑克和太空站指揮員烏特的人物,而事前他只是露面一次的小配角,還有諸如美國總統帕瑪的立場含糊不清、國務卿雷納德要殺滅人類的動機甚為兒戲...... 《人造天劫》好比是一部將二十集港產連續劇、但要把所有角色發展的部份全部刪去,只餘下亮相和下場的場口混合濃縮而成的糊混製作。光是感受畫面的官能刺激還算是稍可一看,但想要看得懂故事的來龍去脈,相信就有只有狄恩一人能及,原因就是他的心中才有腹稿,而一般觀眾並不得而知,這也是首次執導的導演經常會出現的盲點。


        : 泳藍

2018年3月1日 星期四

知微見著盪失路

        當魯賓遜漂流記的誤闖小人國經歷仍為人津津樂道時,反其道而行的電影《縮小人生》(英語:Downsizing)則嘗試從「小人」(被縮小的人)各個不同的生活層面出發,探討一系列與現今世界密不可分的熱門議題,有中年危機、感情生活、人生路向、經濟壓力、政治立場、全球氣候暖化以至人類的種族滅絕,基本上只要把其中一項議題扣上小人的生活,已經足以發展成一部獨立題材的電影,可是監製兼導演的亞歷山大·潘恩可能與吉姆·泰勒聯編電影《縮小人生》的故事上仍未能完全確定中心訊息的內容,使得大好的一個題材卻在落幕之際令人感到甚是一頭霧水。

        顧名思義,《縮小人生》要講述的便是縮小了體型的人的生活。保羅(·迪文飾)因為要照顧患病的母親,所以大學畢業後未能當上醫生,只能成為一名職業治療師,與太太奧黛麗過著夾心階層的生活,但奧黛麗對生活上的要求,加上重遇正以縮小體型過得優哉悠哉的大學同學,保羅決定與奧黛麗要在縮小的世界重新開始——科學家已經成功發明把人類縮小的方法,由此可以把一切資源和支出都大幅減省下來,而人類原來在社會上擁有的資產則可以在縮小的世界裡倍翻,一個普通家庭亦可以過著富豪般的生活。可是奧黛麗卻臨時變卦,最終令保羅孤單一人在縮小世界裡生活,迷失的保羅隨後遇上了富豪鄰居杜尚,更因而結識了異見份子陳玉蘭(周洪飾),保羅(自己以為)的人生也因此而發生了變化,每當他遇上了新聞風雲人物,如陳玉蘭、小羅尼(首批被縮小的人類的首個誕生小孩),阿斯比恩森博士(發明縮小方法的科學家),保羅都會一而再地感到自己的幸運。及至北極的甲烷不斷的釋出,博士已經可以預視全球人類即將滅亡,而本來想要追隨博士和原部落(首批被縮小的人類組成的村落)潛逃到地底生活的保羅,結果也走出了自己一直迷惘而失去方向的生活,決定以個人的自由意志決定了往後的人生路向。

        編劇明顯是有話想說的,譬如縮小後對社會資源的運用和資產的增加似乎都百利而無一害,冷不防醉酒漢從納稅人的角度竟帶出了小人對現實社會的人做成的不公平;縮小與否在執行人員向保羅夫婦提出的問題下,令人相信它應該是自決下的產物,可是陳玉蘭因為對政府的異見而以「被縮小」(非自願性)作為懲罰,陳更在利用快遞而逃走的過程中,雖未失去性命,可是卻因傷而要把一條腿截去,揭露了「縮小」科技的陰暗面;由陳的經歷帶出了「縮小」的不正當使用,亦令保羅見識到縮小的世界裡亦是有著正常社會中的貧民區,內裡充斥著需要幫助的人。雖然似是科幻的創作橋段,可是現實世界裡卻真切地存著這些現況,只不過手段並不一定是「縮小」罷了。

        涉足了問題卻沒有抓緊發揮,是《縮小人生》讓人感到可惜之處,唯獨在描寫保羅的心理狀況變化卻是花了不少功夫。除了在電影最後的十分鐘劇情裡,保羅在其餘時間裡都是一位不折不扣為了別人而生存的「好人」和「可憐人」的混合體——年青時為照顧患病的母親失去了發展事業的機會、婚後為了滿足太太的需求而同意縮小卻落得被遺棄的下場、因為與知名人士相遇認識而重親感到自己的存在,卻沒有如陳玉蘭般因為勇敢面對困難而好好認識自己。其實保羅原名(Paul Safranek)的複雜發音經常被讀錯,但保羅卻只會低聲表示不滿,卻從不明言糾正,反映了其自卑的慣性,鄰居杜尚和陳玉蘭也不止一次向保護提醒認識自己的重要,其實也就編劇要是向觀眾反覆提出的「活在當下」。及至保羅在前往地底通道的交叉點上,終於想通了在刻下對有需要幫助的人伸出援手,遠比躲在地底過著完教般的刻苦生活繁衍後代更有意義,一句「我是保羅·薩帕尼克」,還算是對觀眾有所交代,雖然在不可知的世界末日前可能是束手無策,然而在僅有的時間懂得發揮守望相助的精神,那怕是縮小或是正常的人生,相信才是對改變未來的最有效的投入。


        : 泳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