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6月30日 星期四

擊動的回憶

  文: 沓靖 | MCSPA會員
  刊: 2011630

  因為超高層屏風樓的關係,最近在面書(FACEBOOK)上經常收到呼籲,要社會正視日漸消失的澳門影觀云云。結果如何,仍是要視乎官老爺的態度,但作為升斗市民,亦確是對身邊平常那些並不顯眼的事情,都有比過去多一點的關注。而在觀看了數個本年澳門藝術節的節目後,對當中那些使用我們日常經常聽到的聲音所進行的藝術表演,感覺變得再不是「好玩」與「新鮮」,而是「忽略」與「遺忘」。

  兒時家在沙梨頭海邊大馬路近提督大馬路一帶,赤腳小孩滿街走,記憶中聽到都是沿途的鐵鎚敲打與打磨鐵器的聲音,卻未想過那些刺耳的聲音,竟然可以被法國叱吒擊打樂團(Zic Zazou Company)用來敲出拍子,甚至奏起節奏音韻來!他們的 「盞鬼器樂超新聲」,便包含了磨碟機與鐵片的撞擊尖音、電鑽往木頭與鐵裡鑽的中頻音、拍打在長管而發出的低音、和那往水管裡吹氣而生成的的聲韻等,猶如一隊交響樂團在合奏般,各個身穿工人服與他們的「樂器」也確是跟樂團的佈置相若,雖然視覺上多了一份趣味,但聽覺上卻少了一份細膩,始終要以工業用具模擬樂器的聲音,是甚難形神俱似的。

  相對於以色列Mayumana現代打擊樂舞蹈團的演出「擊.動」,同樣是以節奏為主的表演,其內容卻明顯比前者更豐富。此團亦是使用了很多我們在日常都會接觸到的發聲物,譬如拍打木箱、擊打水盤中的水,更有口技(B-BOX)和拍打現場物件產生的收音效果。除了有演出者精彩的舞蹈與歌唱外,亦加添了邀請觀眾上台或在座位上的互動環節,最特別還是正式演出前,兩位表演者以訪問方式對部份觀眾最行聲音記錄和影像拍攝,滿以為只為「暖場」,殊不知演團卻以極速剪輯了一段以此內容編輯而成的MV,讓全場觀眾都笑得合不攏嘴。

  對於稍為年輕的觀眾,我相信上述兩個演出都應該感到非常好玩,也極其新鮮。只是對於在四十歲上下的一群中年觀眾,卻可能會勾起不少童年回憶。再次看見、聽見記憶中的舊事物,如今重新包裝後放在倘大的文化中心綜合劇院舞台裡,冠以藝術、娛樂,您可又會是百感交集?當新鮮感已經越來越少、創意越來越少的今天,「古老當時興」已經成為不少藝團和藝術工作者的金科玉律,從傳統中發掘新點子,配以高新科技,以百老匯式的演出展現在觀眾眼前,是「盞鬼器樂超新聲」也好、是「擊.動」也好,它的核心都是那古老的傳統節奏,一份讓人產生律動的原始,我不認為這是順手拈來,更覺創作人在傳統與現代之間,搭建了一道良好的溝通橋樑,至少讓年青的一輩也知道,這些好玩和新鮮的東西,是不應被忽略和遺忘的,「創」不一定要「新」,能夠保留有價值的傳統和相關,又何須一定要前無古人?

2011年6月23日 星期四

香港中國戲曲節精品多

  文: 徐薏 | MCSPA會員
  刊: 2011623
                                  
  近年全球興起「文化遺產」這名詞,中國有五年多年歷史文化,當中的文化遺產蘊含量之高可見一斑。文化遺產不光是一項選舉,亦應該將之活化、傳承,發揚光大。

  中國戲曲藝術是一項珍貴的文化遺產,不但富有傳統意味,更包含了歷史、文學、音樂及舞蹈等各方面教化用途。港澳屬於廣東地區,本身就有粵劇,甚至亦應有潮劇等地方戲曲,不過如要欣賞其他劇目及名家,相比下香港上演的機會要比澳門高出很多。

  去年開始香港康文署首度舉辦「中國戲曲節」,集中安排一系列高水平的戲曲節目、講座及工作坊等活動,以求達到弘揚國粹的目的。今年再接再厲,邀請了十五個演出團體展示七個各具特色的地方劇種,讓愛好者眼界大開。

  六月十一及十二兩晚,有江蘇演藝集團崑劇院同上海崑劇團擔綱出兩場折子戲。筆者十二日晚上欣賞了五齣折子戲,亦已「過足戲癮」。師承張繼青的陶紅珍主演的《爛柯山‧痴夢》,將民間故事中,嫌丈夫朱買臣家貧而自求下堂的妻子崔氏,從一般人心目中貪圖名利享樂,仰求富貴而不能共患難的負面形象,重新演繹成一名有血有肉,為了生計難忍貧苦而逼夫寫休書,再改嫁的可憐婦人。陶紅珍的演出時而憂傷、而時乍喜,心理起伏大而且不背離現實,塑造了一名活靈活現的崔氏。唱功方面得到張繼青真傳,絕對聽出耳油。

  另一齣由前上海崑劇團團長蔡正仁演出的《綵樓記‧評雪辨蹤》,亦是一等佳作。蔡正仁與同團的張靜嫻同為國家一級演員,一舉手一投足盡皆是戲,此劇中蔡正仁飾演的呂蒙正可謂生鬼之至,目光神韻盡現,演繹仍是窮酸秀才的呂蒙正,雖然才高八斗但家徒四壁,屢受人欺侮難免帶有自卑自憐感,一股醋勁疑心只有向妻子發洩。及後發現錯怪嬌妻,反被對方一番調侃,亦只得逆來順受,好生勸慰,演來正是一名不得意窮書生的感覺,與他對戲的張靜嫻亦聲情並茂,二人分庭抗禮,演活一對相愛堅守的夫婦,如何從化解零星誤會中肯定大家的感情,兩劇均以文唱為主,勝在光以唱詞便能反映角色人物精確深刻,加上崑曲水磨調委婉優美之聲,肯定是一場高水平的演出。

  另一位不得不提的便是演出《鐵冠圖‧刺虎》的龔隱雷,龔氏在劇中飾演明末宮娥費貞娥,為報國仇家恨,喬裝公主意圖刺殺闖王李自成。不料李自成將她婚予大將李固,結果費貞娥在新婚之夜假意獻媚,最後將李固灌醉刺死然後自刎身亡。擅於表達「曲情」的龔隱雷能夠亦剛亦柔,將本身的剛烈,以及佯裝的柔情交雜表達出來,演得絲絲入扣,更能突顯逆賊的可惡,縱是弱女子亦期待手刃之,無論唱造均具水平,實不枉今次香港之行。

2011年6月16日 星期四

冇鬼用逼《B+偵探》真死人

  文: 陶浦 | MCSPA會員
  刊: 2011616

  彭順和彭發兩兄弟的電影,總脫不了鬼異的感覺,那怕是故事沒有鬼的成份,但在音效和畫面設計上,硬有一種陰森可怖感覺。

  正如近期上畫的《B+偵探》,開宗明義在海報上講到明:「上次有鬼幫,今次冇鬼用!」明示今次不講鬼魂,但仍難改一貫攝風格,脫離了鬼怪的可怕,但仍有人心的恐怖。

  承接了《C+偵探》破案的喜悅,今次少了一群知名綠葉──黎耀祥、成奎安、谷祖琳、劉兆銘等的襯托,留下郭富城和廖啟智兩名肝膽相照的老友有更多對手戲,「人情」上的鋪排勝上集,但故事本身的張力以及懸疑性則稍遜從前。彭發彭順今次編劇較為直率,從一開始基本上已知兇手是誰,只不過是將一應的偶然性,組合成一次有意義及有較有情理的連環兇殺過程。再者,今次故事的重點似乎側重於郭富城的陳探和廖啟智的風澤之間深厚的情誼,久違大螢幕的譚耀文飾演賤格上司演來相當不俗,他的作用大抵為加強陳、風二人友誼之深而設;個人則更欣賞張兆輝演的精神病患者,他那種「癲得勻稱」,比當年安東尼‧鶴健士演《沉默的羔羊》稍多一分可愛,但骨子裡的恐懼感仍然存在,不過戲份較少,略感可惜。

  老戲骨廖啟智演出有水準這個無容置疑,然而與他有多場對手戲的郭富城亦愈來愈有進步,今次郭富城這主角以第一身感同身受,考量兇手的心路歷情,或者亦有犯駁之處,但情感見諸真摰,他的「爛」與「義」,有點似將「三岔口」及「父子」兩劇的人物混合處理,特別是在最後親眼看到青梅竹馬好朋友身死,那種崩潰的情緒控制得比「三岔口」時更出色。

  或者因為電影要打入內地市場,無奈彭氏弟亦只有屈服到棄用他們最擅長的鬼神之說,改用心理學便少了很多意外性及可能性,再者為了鋪排下集《A+偵探》的故事,在今次亦用去不少篇幅,結果在「冇鬼用」的困境下,唯有用到殺死一位主角來達到這個高潮,逼劇情發展到一個高峰,以免與《C+偵探》有太大的落差,同時又留後路予《A+偵探》,估計《A+偵探》編劇上必須更費周章,否則又不恐怖,亦不懸疑,令這系列偵探故事落得個虎頭蛇尾的下場。

2011年6月9日 星期四

問世間情為何物

  文: 綠衣人 | MCSPA會員
  刊: 201169

  「愛在濠城」是本屆藝術節三個話劇其中之一,演出團體為澳門曉角話劇研進社及邀請澳門一些資深的話劇演員共同演出。根據導演張繼生介紹,崗頂劇院作爲世遺景點之一,此劇特意選擇崗頂劇院為演出場地,就是給觀衆一個歷史記憶,因爲此劇是以十九世紀英國東印度公司在澳貿易的歷史作爲背景。

根據場刊介紹「愛在濠城」是一部喜鬧劇,創作靈感來自莎劇《第十二夜》,從廣義來説,能令觀衆發笑的就是喜鬧劇,如果用這個定義,「愛」可以稱得上是一部喜鬧劇。人物反串,女角用男演員來扮演,加上如果觀衆是話劇常客,看見「她們」的扮相,就更令人發笑,「她們」的女人打扮,服裝與化妝功不可抹。但其他的喜劇元素,如台詞,故事情節或爛gap都未能令觀衆發出笑聲。

劇情主要是講述澳門東印度公司大班科沙,向本地富戶戴瑪地小姐多次求愛,但都遭戴瑪地小姐多番拒絕,即使戴瑪地之叔父極力主張她與安德魯結婚,也遭戴瑪地拒絕,直至戴瑪地遇到女扮男裝在大班府做下人的余麗珍後,戴瑪地就對她一片傾心,但余麗珍所愛的,卻是大班。劇中把人世間的錯愛、痴愛、無奈的愛、風流留下的愛及人有我有的愛等,以閙劇形式呈現舞臺。人物反串是此劇一特色,也頗有新意,劇中有三個男演員扮女角,鄭倩濠飾戴瑪地小姐、馮葉華飾馬洛古太太及劉國友飾朱易盛女僕。三個女演員扮男角,源汶儀飾公司大班科沙、關妙姬飾戴托塔及程月寳飾張保仔。構思有新意,但演員的演繹則陳舊無新意。在觀賞「愛」劇的演出,就仿如在看一部五、六十年代的古裝粵語片與時裝粵語片的混合版。男扮女角的演員,「她們」的步履和說話語調,像古裝粵語片人物,如半日安扮女人、梁醒波扮女人。女扮男的,「他們」的動作及説話方式卻像時裝粵語片人物。而最後一幕則是大團圓的載歌載舞來結束,就如粵劇在大團圓結局時都會來唱一首「同歡慶」,整個劇可以是說是喜鬧劇的大雜會,但卻不是如場刊所言的「開懷美宴」。

  導演用反串來演繹這個劇作的人物,讓筆者有另一番思量,愛情是男與女兩性之間的愛,但所謂男兒身可以是女人心,又或女人身可以是男兒心,人世間愛情中的男男女女,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是男是女好難分,正是問世間,情為何物。

2011年6月2日 星期四

慾海埋恨 - 《金瓶梅》恰到好處描世情

  文: 方婷MCSPA會員
  刊: 201162

  今屆香港藝術節一如以往,委約不少團體創作新的節目,讓觀眾耳目一新。今屆其中一個節目是委約北京當代芭蕾舞團創作的《金瓶梅》。《金瓶梅》本身是一部小說,這本奇書,曾幾何時是中國人的禁忌,早在明朝便因書中充斥大量的性描寫,便遭到禁毀;後世亦多有以此書誨淫為由,而得不到正面評價。事實上此書亦具有相當的藝術成就,明末被李漁將之與《三國演義》、《水滸傳》和《西遊記》合稱為四大奇書。


  看舞劇《金瓶梅》,事前已知劇中多裸露的情節,舞劇故事沿於本事重點而編排,將紙上的情慾世界活脫脫的帶了出來,同時亦帶出一個紙醉金迷的花花世界、色慾橫流,事實上需要絕對的大膽,以及適度的分吋,才能做到適可而止,否則便過度縱慾,無異一些商業化化的情慾舞蹈表演了。


  提到北京當代芭蕾舞團,便不可不說藝術總監兼團長王媛媛。當看到上台謝幕的王媛媛時不禁有點驚訝於她的年青,或許因為她的年青,才能編出這麼具有活力的舞劇,全劇連同兩節休息約為兩個小時以內,序幕加上三幕的表演,大約每一段只有半個小時左右,然而引發的動力和爆炸力頗大,舞者所需要的體能相當大,加上他們都是卯足勁的演出,很有一種打從心底就是跳出了舞劇靈魂核心的感覺。


  舞劇從序幕開始,一陣警世之鐘聲,描有故事主題的畫幕還未拉起,在其後已有九名男女以半赤裸(其實大部份舞者都是穿上肉色貼身舞衣,裝成赤裸吧!)的身軀在跳著舞,布幕形成一個疑幻似真的世界,帶出這一段同樣疑幻似真的故事。


  第一幕正式開始,三名獨唱的歌手陳小朵、常石磊及杜薇的聲音傳來,雖然不清楚在唱甚麼,卻又如泣如訴,襯托了舞劇的場面。女主角潘金蓮與老夫武大郎在場上出現,但到布幕正式拉開,女主角真正要人挑逗的,卻是雄糾糾的武松。金蓮每每用著名的「三吋金蓮」多番勾引,武松粗魯地推開,連串推推拉拉,「神女有心,襄王無夢。」芳心落空的金蓮,遇上縱慾的西門慶,二人不顧一切的纏綿起來,這一場舞意識相當大膽,女前男後的房中戲意識可謂相當淺白,難怪連後來窺見妻子紅杏出牆,會氣得吐血而亡。


  第二幕搶眼的三條大繩橫過舞台,滿有角力的感覺。到底是誰在角力呢?相信就是接著上場的幾名女子──穿上黑色但充滿怨氣的女子,對比背景的萬紫千紅,金壁輝煌,加上一身紅衣的金蓮,兩者分明是有著截然不同的想法。象徵了金蓮和西門慶情慾玩意的韆鞦,徐徐在場中由上而下。不過西門慶的對手又換了別人──李瓶兒,二人的動作多半分溫柔、多半分情意,對比粗野狂肆的潘金蓮,李瓶兒與西門慶較為情意綿綿,溫情多了幾分。這個當兒,留下金蓮獨守一張可搖晃的床,床的搖動一方面代表情慾動作的激烈,又或者可讓觀眾體會到金蓮心中七上八下的激烈感情。面對成雙成對的男女花前月下,金蓮更覺孤單,這時春梅乘虛而入,她穿上了男人衣服,與金蓮假鳳虛凰般扭作一團,從床上直到地上,直到金蓮歇斯底里,春梅的如傻似憨。二人最後抱著的墊子象徵了嬰兒,突然一條紅絲巾在韆鞦急急向上升,亦意味了嬰兒的靈魂往上飛散,魂斷當場。


  震怒的西門慶愈是用力打金蓮,她的表情卻更覺痛快,她所表現是一種痛苦和快樂結合的感覺,這時西門慶又被她所吸引,這一名象徵了情慾的女性,酷盡了西門慶的一生,甚至在他與眾人「交歡」暴斃後,亦不捨地強行拉住他的身軀,繼續纏綿下去,對於情慾的追求,金蓮可謂貫徹始終。最後西門慶從大圓床上站起來,步後台後那個像是繩索,更多像是女陰的形象,或者西門慶一生所迷戀的,最後亦難逃因此斃命。警世鐘聲再次響起,宣告著世人不該留戀情慾,首尾呼應,催促西門的離去,金蓮再穿起開幕時的紅裙,望著所留戀的男人,只餘下一臉惆悵。


  這齣舞劇時間略嫌短,可能基於前說過那能量消耗大的原因,也就只能集中精神講述潘金蓮的心路歷程,舞劇的英文名字以「金蓮」直譯,可見主線集中在她的身上,筆者所看的三月廿五日夜場,由張小川擔演此角亦頗具媚態。鄢小強的西門慶和孫銳的武松亦是相當優秀的對手,另外兩名女角吳珊珊扮相造形亦美,陸雅慧則嫌表現機會較少,然而相信更有難度的會是演出武大郎的尹昉,此子外形不俗卻要演出一位「三寸釘,谷樹皮」的醜角,在這齣舞劇只能演出其悲,而未能表現其醜。


  全劇看畢,頓覺劇唯美,雖然慾海浪翻,但悽艷有餘,亦兼有警世之寓,不失故事本質,相算是一個改編得不俗的新作品,能夠將舊故事以新手法講出一個淺白而恆久的醒世故事,在今屆藝術節中屬於一個上乘的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