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2月22日 星期四

低成本笑中有淚 《西謊極落》港式品味

        當世情愈荒謬,無從應對之餘,香港人以電影手法將它拍出來,雖然低成本兼且演員並非強大「卡士」,但看得人心領神會,哪怕未能得到大部份人讚賞,但總算收到八百多萬票房,可說是黑馬一頭。

       再次將高登作家向西村上春樹作品搬上大銀幕,這套在二零一七年九月上映的《西謊極樂之太爆太子太空艙》,再以荒誕的手法諷刺香港生活的現實,之前的《一路向西》可能表達現代人的性觀念,至於《西謊極落》亦是反映另一種價值觀,今時今日為了有個蝸居,香港人不少已成為樓奴。一水之隔的澳門人別以為可以置身事外,看到近日所謂的辣招,以及引誘年青人「上樓」的甜頭,澳門其實正在步香港的後塵。

        電影中周柏豪為了儲錢買樓,不惜欺騙女朋友說要出國公幹,再搬到太空艙大小的「劏房」居住,為的是要省錢儲首期。在新居遇到的鄰居張繼聰、BOB林盛斌,亦各有各生活上的難處,遇到神經質的包租公林敏聰,電影中夾雜不少很港式趣味的硬笑話,以及諷刺「暗角七警」、「銀聯咭」等相當地道港式的話題,在澳門人看來雖然亦能大致理解,然而不及香港人刻骨銘心。

        這部可以說是很地道的香港電影,成本亦是看得出的低,與現在用很多CG特技的合拍片相比當然從法比擬,從整體劇本以及演技上不要太過有期望,但笑中有淚,與現在大批合拍片夾在一起,這部電影毫不搶鏡,但至少仍有人肯投資,肯拍這種不能賣到內地的電影,多少保留了香港電影人一丁點風骨,亦反證了像電影中一班在香港普通不過的小人物,初出茅廬的大學生、古惑仔、貨VAN司機等……從來都是被壓搾的一群,唯一的出路可能真要等中六合彩。

        故事後半部由一場意外為主線,到最後估不到幾乎「全軍覆沒」,但以他們日常的生活來看,這樣的結局可能更適合,所謂早登極樂,相信會比較繼續捱太空艙是一個較完美的結果。

        : 方婷



2018年2月15日 星期四

水清無魚

        將戲劇作品改編為電影時有所見,有別於受制鏡框舞台的條件,電影的蒙太奇手法更能將戲劇故事的想像空間伸展得更廣更闊,以既定的情節和人物為基礎,這類改編電影往往都吸引穩定的觀眾群,然而《29+1》更能引起筆者的興趣,在於它原為彭秀慧創作於二零零五年的獨腳戲,貼近女性的內容與彭在舞台上的魅力,令《29+1》的舞台演出總場次已超過一百場,可是如何將舞台上的自說自話變成超過一百分鐘的電影,特別是要保持原著故事裡的揪心之處,可謂對彭身兼導演和劇本改編的一大考驗。

        林若君(周秀娜飾)是一個尋常的香港女孩,工作獲上司肯定、有穩定的男友和朋友、父母健在,一切都似乎是正常不過,也是不少人的羨慕對象。就在即將踏入三十歲之際,林的生活出現了連鎖式的變化——林獲得升遷、被房東要求搬走、與男友冷戰、也對家中兩老有所忽視。房東為彌補逼遷林的愧疚,安排林暫住親友出租的房子,林因而透過房子而認識了前租客黃天樂(鄭欣宜飾)。與林同齡生的黃是一個天生的樂子,林在黃留下的日記本而對她好奇不已。與此同時,林父因意外入院而死亡、林無法應付工作上的壓力毅然辭職、繼而察覺到男朋友變心致二人無疾而終。林在萬念俱灰之際卻發現黃原來患上了癌症,但黃沒因此意志消沉,反而為了要完成人生的理想,隻身到巴黎去,林也因為黃對生命和事物的看法而被感動,最終衝破了「三十歲」這個可能是對現代女性的人生重要關口,收拾心情,重新出發。

        由為是改編個人的原創作品,所以《29+1》的電影故事情節挺是流暢而不失原味的,特別是彭對現代女性的獨特見解都一一保留,加上俊男美女和友情演出的演員粒粒皆星,電影看起來也是賞心閱目的。然而電影落幕的一刻,總覺得尚有點點的不完整,相信這與曾觀看《29+1》舞台劇版本不無關係。在獨腳戲的演出中,林若君與黃天樂都是由彭秀慧一人分飾兩角,觀眾在舞台上是清楚地跟隨林的主視角去認識黃、同時也對黃存有一定的想像空間。可是在電影版裡,各主要角色的形象都太過鮮明了,視覺衝擊幾乎完全取代了對白描述,舞台劇版本對黃是否實質存在的吊詭也頓時被一概抹殺。

        同樣是說得太清楚的關係,觀眾對於移情至林的力度是稍遜於舞台劇版本的。林與患有老人痴呆症父親一段存在於回憶的關係,略嫌加入太多對過去七十年代的意像,從而令到林與父的情感依賴變得片面;與男朋友的關係也欠缺了發展的過程,畢竟是雙方多年都沒有決裂的愛情,男的放手得太容易,女的沒有挽留心也是突兀。綜歸舞台上的獨腳戲其實是相當依賴演出者的個人力量和技巧,如何透過說話及演出,將個人情感的不同力度傳遞給觀眾,加上有彭秀慧作為演員的天賦,因此筆者認為舞台上的《29+1》是更容易觸動觀眾。電影中的林雖然經歷一件又一件的事件,可是觀眾在接收時卻較難串連在一起,大銀幕上的過份具像令到原劇本的關聯性被降低。筆者認同《29+1》是一部出色的娛樂電影,編與導的技巧也不差於現時的某些小品電影,只是珠玉在前,若論藝術成份,舞台上的彭秀慧和《29+1》還是更為亮眼。

        : 泳藍

2018年2月8日 星期四

法理的平衡

        曾經執導《雷神奇俠》、《詭影任務》和《仙履奇緣》的肯尼斯.布萊納(Kenneth Charles),忽然來個自導自演經典偵探小說改編的同名電影《東方快車謀殺案》(Murder on the Orient Express),不少觀眾都將之與一九七四年的首個電影版本比較。筆者無緣欣賞當年被稱為口碑載譽的佳作,但對於肯尼斯在今次二零一七年的版本而言,加上群星拱照,單從商業娛樂製作出品角度看,以五千多萬美元的成本收得三億元的票房,如此佳績已足以敲定開拍續集的案子。
        連同主角名偵探赫丘勒.白羅(肯尼斯.布萊納飾),全片的主要角色多達十七名,而且各自都有他必要的戲份,甚至是缺一不可。當然這必須要歸功於原著的小說作家阿嘉莎.克莉絲蒂的精心設計,但要在百來分鐘內完成故事的敘述,逼使編劇麥可.葛林必須作出取捨,所見捨棄最多的便是人物之間的互動交流。當案情的硬背景被設定後——大風雪令東方快車被逼滯留在道上、古董商被殺和名偵探於車上為伸張正義而要揪出兇手等,編導馬上便送上了一個又一個快而簡潔的盤問,偵探又是很暢順地,可以將十多名同車的乘客和員工的真正的身份和背景全部揭露。由於筆者未拜讀原著,因此電影的結果挺有出人意表的效果,當中關於偵破接連的疑點其實並沒有令人有太大的滿足感,也許編導將名偵探主角的洞悉和推理能力設定得太高,讓他成為了一個幾乎無所不知的能力者,所有謎團在偵探面前都不攻自破。

        偵探故事總愛將犯罪者的動機設為逼不得已,好待觀眾投入更多的同情心,在《東方快車謀殺案》裡,雖然死者是十惡不赦之徒,可是行兇者卻能讓你感到情有可願,電影也調用了相當的篇幅,讓名偵探面對這件案子跟前也必須俯首,就在電影結尾時他的一段獨白,雖然想要為伸張正義而決心要揪出兇手,可是法律卻往往未必一定能讓正義被章顯,使罪犯得被伏法,所以在這個無法以公平天秤去衡量的情勢下,偵探也妥協地接受了這種無法達致的平衡。然而現實之中,又有多少如此這般的不平衡? 警察為了維持秩序傷害了民眾、拾荒者被罰阻街、公民抗命在法律法規前的被矮化等,公義女神蒙了眼而手執天秤,結果也只能使到自己的判決儘量不偏不倚,卻難以令秤上兩邊的所有事情完全平等對分。


        文: 泳藍

2018年2月1日 星期四

別有所指的悟空傳

        對港澳觀眾來說,「悟空」可不一定是吳承恩筆下小說《西遊記》中的花果山美猴王、跟隨唐僧遠赴天竺取西經的齊天大聖,周星馳在電影《月光寶盒》中的至尊寶、張偉健在電視劇中的孫悟空、甚至是日本動畫鳥山明筆下的外星戰斗民族,正是亞洲地區有太多經典的翻拍和發揮,至今彷彿帶不同影視媒體裡,都已經有了它既定孫悟空的經典型象,因此當郭子健執導改編今何在的同名小說《悟空傳》時,再從電影海報上發現俊男美女如彭于晏、余文樂、倪妮和鄭爽等擔綱演出,商業味也著實濃得令人無法寄予太大期望。

        雖然《悟空傳》的故事仍是以孫悟空(彭于晏飾)為主,可是要說的卻非取西經的經歷萬千,而是孫悟空在未成為齊天大聖之前,一個完全屬於他個人的傳記故事。事實上,《悟空傳》也只有線性的直述,孫悟空與楊戩(余文樂飾)原為好友,為習成仙,所以去到神仙學院「學做神仙」,只可惜原為魔王托世的孫悟空不為接受,為了逆天命而與楊戩反目,經過一輪正邪大戰和痛失摯愛後,孫悟空決定做回自己,不甘伏屈於天庭之下,寧原選擇成為一個為世不接受的聖天大聖。

        全片的電腦特技可沒法挑剔,甚至令人有點電影、電玩分不清的感覺,而有別於內地現時已經拍至接近不忍目睹的魔幻題材電視連續劇,《悟空傳》的製作仍算是有所交代的。在悅目的交戰場面背後,人物的描述也甚為點到即止,說得最多的則是電影中一次又一次針對的「對抗天命論」,這論調看在香港觀眾的眼裡,可正是百般滋味在心頭,當中有太多的湊合,與當前的現實狀況不謀而合,特別是習慣於「神愛世人」的描寫,在《悟空傳》裡卻是確確切切的殘酷現實——萬物皆為芻狗,只要天庭不允許,種子不會開花。至此,讀者可有即時聯想到香港特區立法會議員地區補選的風波? 要不對號入座又談何容易?

        從《打擂台》、《全力扣殺》到《悟空傳》,郭導總會在他的作品裡由衷地表達自己的感受,值得欣賞也同是得以讓澳門電影人學習的地方,是郭導那份打破既有模式的敘事方法、以及能夠從不同的故事情境中,展示主題訊息的手法。相比起仍在糾結於小品式的故事、常是直觀地販賣人情味、場景情節總離不開睹場的套路,那怕是被人詬病電腦特技拍攝略多的《悟空傳》又如何? 總覺得澳門的電影的確是文化味道足夠濃厚,但要作為產業的一種,成熟的斜事技巧和呈現手法仍是相當幼嫩,至於有否足夠膽量和勇氣在作品裡言中有物,這又是另一種層次的創作思考了。

        文: 泳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