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9月29日 星期四

音樂節──讓更多感官體

今屆澳門音樂節已屆三十周年,起用了「珍禧三十,樂雅中華」為題。除了最傳統廣義的歌劇或音樂會之類以外,亦在延伸活動中設有社區放映,用影像將音樂作出與別不同的定義,例如在九月廿三日晚上於塔石廣場播出的法語電影《閃亮的聲音》(La Famille Bélier),內容就以一名生長在聽障人士家庭中的健聽少女,如何以一把動聽悅耳的歌聲闖出她的天地。

乍聽起來以為是老掉牙的勵志電影,其實故事以一個聽障家庭為主,卻有別於一般傳統手法,全片不帶一絲陰霾,甚至是陽光滿載,笑聲連連。當然法式幽默以及催淚的溫馨場面則集中在最後半小時內,別出心裁的演繹方法主要因為將角色設定為聽障人士,在電影中我們可以透過他們的「耳朵」去欣賞音樂。在家中、在車廂內開盡了聲浪為的是那震動的感覺、在音樂會上是捂住了耳朵若有還無的唱歌聲,以及女主角父親如何用手去感受到女兒的歌聲,沒有煽情但仍然催淚。

撇開了電影,它所提出的議題,我們作為大多數健聽人士方才驚覺原來聽障人士亦有他們欣賞音樂的方法,甚至可以演奏,還有那偉大的「樂聖」貝多芬(Ludwig van Beethoven)不正也可以在他幾近完全失去聽覺後,仍可以寫出傑作《命運交響曲》?

去年在澳門亦首辦國際聾人電影節,無論在藝術文化上又或是在社區共融方面可說邁出重要一,除了讓聽障人士擁有與大眾同等可以欣賞電影的權利,亦同時啟一門戶讓更多健聽人士可以接觸到聽障人士的世界。

當下音樂節之時,我們用耳朵欣賞樂章之時,其實亦可以更開放心靈,嘗試學習以不同的感官來「聽」音樂,更深入去體會一下音樂的多元欣賞可能性。一來可以增加我們在「享受音樂」時的趣味,從另一個角度,更多元化地理解音樂,或者可以帶給更多人,包括聽障人士一個同享美妙樂韻的契機。


        : 承鈺

2016年9月22日 星期四

自圓其說的救贖

        雖然翻譯似乎沒有把中文與英文對照好,但電影名字《深夜加油站遇見蘇格拉底》相信更比《Peaceful Warrior(直譯可解作「平靜的戰士」)能夠吸引觀眾的注意,一方面那時間、地點、人物的描述是開宗明義地把故事說穿了,為時下部份喜愛速食的觀眾省去了左猜右度的時間,而這個充滿奇情懸念的片名,也能夠挑起觀眾的好奇心,亦方便編劇和導演毋須花費太多心思來解惑那些不合理的故事情節。

        諸事皆順的年輕體操好手丹,以現今的戲稱即為「高富帥」的表表者,但是風光背後的丹卻總被惡夢纏繞。某夜丹被再度驚醒後獨自往外跑步散心,無意中在道上的加油站遇見行蹤詭秘的老人,因為老人在言談間總是一副看穿人心的模樣和常常提出哲學的點子和問題,丹對他以「蘇格拉底」稱呼。蘇看出丹的疑惑而稍加提醒,已令丹的體操表現突飛猛進,可是由於未有透徹悟理和抗衡利慾,丹決定離開蘇,卻在不久遇上嚴重交通意外,大腿多處骨折需要駁骨治理,丹的如意人生隨即中止,既未能趕上參加奧運會的預賽,更被朋友和 教練放棄,心灰意冷的丹在求死的一刻終於擺脫心魔,在重新接受蘇的教導中不斷認識自己、認識週遭的人與事,而且更明白了「過程比結果更重要」的道理,積極復健,決心要重新參加預賽並獲得了奧運會的比賽資格,正當丹想要親自向蘇導謝時,蘇卻是去如黃鶴,不知所蹤。

        電影的故事主體是改編自主角丹的自傳小說,而蘇從出現到消失、逐步帶領丹去認識自己,反映出作者對這位古希腦哲學家的推崇,電影中透過未具名姓、只有丹給予暱稱的蘇幾乎闡述所有蘇格拉底的哲學思想,譬如透過對話不斷的追問和探索,務求令對話方承認自己的無知而「認識自己」;人的一生不應只顧及達到生活上的現實目標,只有透過深切認識和了解自己,才能進一步感受別人,發揮自己的天賦才能;世界上絕大多數人所追求的都不是真正的幸福,因為他們都把財富、權力、榮譽等與幸福的意義劃上等號。電影中的丹多番經歷起跌,從最初的迷惘到獲得解惑、在無法即時取得成果而折返舊路及遇上意外、在人生的底谷中再獲蘇的指導,重回訓練場卻被教練放棄、最終認識自己的最大幸福令人生獲得美滿,這一切都是藉由蘇的言語和教導達成,當中也使得蘇格拉底的哲學理念得以具體化地實踐,就算是普通觀眾也想能夠感受那份改善人心的力量。

        就在一切都應該被說通之際,電影裡卻始終沒有解決在小說故事改編後的重要問題:蘇究竟是何許人物?原著小說裡的蘇只是作者對他心靈導師的暱稱,而且小說可供讀者的想像空間甚多,容易由讀者透過自身的經驗將疑問合理化,但是電影作為視覺藝術的一種,從影像刺激觀眾的印象會令觀眾產生一種「真」的感覺。電影裡的蘇以一種無法解釋的方式首度亮相,從地上的椅子突然消失,繼而馬上出現在屋頂,也因此吸引了丹的留意;然而聰明的觀眾並不難理解,這極有可能只是小說裡的丹在那個焦慮和驚恐的晚上,憑空想像而來的虛構對話人物。可是在電影院裡,觀眾仍是對蘇的由來希望有所交代,尤其是電影裡的蘇不斷地出現,更有女角伊丹對蘇的存在作出肯定,只是在片末時卻由不知就裡的加油站新員工再次質疑蘇的存在,並由丹對屋頂的注視強化了「不可能」的事實,如此要令觀眾信服一切都是丹的個人幻想,實在是令追看的觀眾大呼無癮;那怕故事來於真人真事改編、過程是多麼激動人心又如何?如果將所有解決困難的方法都歸因於神力或是自說自話,那麼丹的所有經歷和救贖,就只不過是一則神跡顯靈的宗教故事罷了。


文: 沓靖

2016年9月15日 星期四

打完齋後

   建於一九五一年及座落在南灣大馬路的初級法院大樓(坊間稱「舊法院」),有被定為「具建築藝術價值的建築物」,自回歸後司法部門逐步將辦公室遷離,至二零零七年被政府交托文化局管理,時值政府班子交替之際,舊法院改建為新中央圖書館的點子獲得社會上的普遍支持,畢竟用文化藝術作為清新歷史痕跡的淨化劑已非新鮮事,如台灣的紅樓、本地的市政牛房等等,將具有歷史價值的建築物用藝術展覽或表演用途保留下去,既不失為一個產生保育功能、亦能滿足資源善用的政策。

當今年再度拍板落實的新中央圖書館方案甫推出,坊間首個反應便是質疑九億澳門元的建築費用,繼而對於九年前的決定是否仍然適合當下時局,官方和民間的討()論甚為激烈。現時舊法院被定性為「臨時」的表演場地裡,可是無論數演出場次、表演類型、演出規模、參演藝團和台前幕後的工作人員等,所有的含量都絕不「臨時」,《肺人》、《大世界娛樂場》、以至新近的《速.城》等,精彩的演出緊接上演,對舊法院的空間利用不再焗限於黑盒劇場,越來越多是發掘舊法院的歷史性和時代感。就一位戲劇界朋友的簡略資料所得,單是戲劇製作的演出,在今年一月至九月期間在舊法院上演的製作便有十五個之多,而憑筆者記憶所及,曾經在舊法院裡參加過專題講座、音樂及舞蹈類等活動也是不計其數,甚至澳門藝術節及澳門文學節等大型節慶類活動亦是舊法院的常客,這片「臨時」表演場地的使用率絕對不比澳門文化中心低,而且舊法院的內部間格已經為藝術所熟悉,它的原有建築特色和地點也是藝術家喜愛的取材之處。

土生土長的本地居民都對澳門社會上的某種潛規則有所共識,那便是對「臨時」的理解,它是一種過渡到「永久」的手段,某些公園、停車場、政府部門辦公室的臨時用途便伸延至數年或十年之久,所以每當某某場地或設施被宣佈是臨時性質時,公眾和用家都會安心地視之作為永久用途看待,因此舊法院這個臨時的表演場地在使用年多後,已經再沒有人質疑它的時效性質。可是官員忽然拍扳再次重啟十年前的案子,既將舊法院重申「臨時」起來、向公眾硬銷二零零七年和二零一六年的決定,也試圖將過去九年間在這片臨時表演場地的歷史都要抹去。就在那段「臨時」的日子裡,多少活躍於工廈的本地藝團如戲劇農荘、小城實驗劇團、演戲空間、小山藝術會等,由於最終抗衡不了被拉高的工廈租金,個別稍有資源的便另覓地點經營,更多的只能將排演場地結束,再次變身「無殼蝸牛」,在正式演出前才臨時租借地方練演,而舊法院作為臨時改建為小劇場演出空間,剛好能在這階段裡滋養艱苦經營的藝團們,過去數年在舊法院內演出,藝團們的積極參與和演出數字,便可證明沒有辜負了這個被臨時規劃的場地,相信作為資助最多藝團單位的文化局,應該對此間的數字心中有數。

根據在八月三十日發佈的官方新聞稿,落實興建的新中央圖書館在保留立面後會新建十一層,包括有「澳門文獻中心、古籍特藏庫、青少年圖書館、兒童圖書館、視障人士服務區、黑盒劇場、畫廊、司法博物館、書店及多功能會議室等,計劃打造成為本澳全新的綜合性文化地標」。能否成為全新的文化地標,似乎仍是未知之數,然而當下舊法院與文化藝術的聯想,其實是過去多年來由曾經演出的藝團努打造下來的形象和成果,可謂功不可沒;而現在業主以一個「該計劃在十年前有研究,有民調,現時很有需要實行」為理由,既要把行之有效的物業用途改變,更在沒有任何後續安排的情況下將租客都趕走,是否有點不近人情、甚至於理不合?就算是「霸王硬上弓」也罷,始終對一直默默付出的眾多本地藝團來說,能給予一個交代和安排還是較為妥當的,要不就如靈堂裡的打齋超渡的和尚們,法事完了卻連紅包一封也沒有全部遣走,這是說那門子的尊重呢?

  文沓靖

2016年9月8日 星期四

喪屍與神明

  韓國電影《屍殺列車》(:Train to Bushan)的票房大賣,不得不再度令創作人思考,是否必須再有出奇不意的點子,影視作品才能收到叫好叫座之效?殭屍、親情、人性等老掉大牙的元素,早已是歐美電影中的慣用題材,八十年代的港產式殭屍片更成一時潮流,能在三十年後的今天竟能再度掀起熱潮,導演對於以上元素的舖排湊合和故事節奏的鬆緊拿捏,甚是成功與否的主因,而日本電影《要聽神明的話》也同樣包含血腥暴力、奇幻懸疑、人性抉擇等橋段,故事探討的命題亦與《屍殺列車》略有類同,可是開畫後的受歡迎程度和關注度卻是差天共地。

  電影《要聽神明的話》(:As the Gods Will)是改編自日本漫畫家金城宗幸的同名漫畫作品,講述自從高中生高畑瞬(福士蒼汰飾)向上蒼抱怨生活無聊後,怪事便因此而起,神秘的木偶提出接二連三的傳統孩童遊戲,包括「不倒翁」(即港澳稱「一二三紅綠燈」)、為巨型貓掛上頸鈴、猜猜我是誰、真心話大冒險以及捉迷藏等,瞬在被逼參與每個遊戲的過程中,逐一目睹同學、朋友和情人的慘死,到最後只餘下自己和另一位嗜殺不仁的同學天谷武(神木隆之介飾),二人終於完成了由「神」安排的所有遊戲,步出神秘的建築物並被全世界稱為「神之子」。

  曾執導《惡之教典》的三池崇史繼續他的恐佈電影風格,在《要聽神明的話》中不乏爆頭、斷肢、撕裂人體、鎚成肉團等充滿觀能刺激的畫面,當這些場面伴隨著充滿童趣的遊戲後出現,人世閘的諷刺意味更濃;電影中的死亡遊戲也反映出參加者所要接受的人性考驗,譬如「不倒翁」是按鍵者免死,結果在掛頸鈴裡發生爭相為保命而搶奪鈴噹;由於「神」玩弄了謊話,也使得「真心話」遊戲中各人互相猜忌,而在經歷眾多次生死關頭之後,倖存的瞬及武也正是代表著兩種截然不同、各處極端的「人」──凡事為別人著想的(好人)和為求生存不顧他人性命的(壞人)

  雖然導演想要透過遊戲的經歷把瞬和谷的角色立體化,可是每個遊戲的進行時間略嫌太多,而且多數都是用來呈現配角們慘死的情況,反而用作描繪主要角色的心理狀態和行為改變的篇幅不多,令到全片過於表像化並淪為clut片般。單從故事伏筆和脈絡走向,《要聽神明的話》至少仍需要再多一百二十分鐘,才能將完整的故事發展下來,這種在日本電影裡仍然存在「欲蓋彌彰」的特色,要不是令觀眾意猶未盡,就是感到沒頭沒腦,可惜的是後者的效果充斥在不少近代的日本電影作品之中,也是令當代觀眾越來越對日本電影敬而遠之,反觀韓國電影的成功之處,在於它既致力保留特有的本土文化,又能廣泛吸收國外電影的優點,就如集合《生化危機》(:Resident Evil)和《生死時速》(:Speed)的要素,再套上韓國當地獨有的地理環境便誕生了《屍殺列車》,而日本越來越偏鋒於意識流的創意發展,也使得日本的漫畫文化能繼續奠定在世界級的藝術殿堂上,可是電影工業卻不斷在漫畫的成功光環下漸見式微。

  文: 沓靖

2016年9月1日 星期四

經典之作──《雨人》

   被譽為近代必看的百部經典電影之一,首影於二十八年的美國電影《雨人》(英語Rain Man),當中如影星、劇本和導演等優秀程度,至今仍是教影迷津津樂,尤以由著名影星德斯汀荷夫曼和湯告魯斯演繹的兄弟情,時至今天,常是不少電影課程喜愛取用作為演技或編劇的教材例子之一,劇本裡對角色描繪的細膩、對人物相互之間外在及心理衝突的描寫,就算在半世紀後的重看,震撼心靈的力量絲毫不減。

  少年時代便與父親關係交惡的查理(湯告魯斯飾),長大後一直獨來獨往,亦愛把自己的內心感受徹底地封閉起來。就在查理的汽車貿易生意遇上困難之際,父親過世的消息觸發查里要領受遺產的行動,可是律師的遺囑中卻是將絕大部份的現金資產留給雷蒙(德斯汀荷夫曼飾),也就是查理的那位患有嚴重自閉症的哥哥。查理為了要得到遺產,私自將雷蒙從療養院帶走及前往洛彬磯,並不停要脅雷蒙的遺產代理人,希望取得父親沒有留給自己的份額。由於雷蒙對乘搭飛機有極度恐懼,令查理只好開著父親留下的開篷轎車,與雷蒙一同驅車返回洛彬磯。在旅程中,查理逐步學懂如何與自閉症患者相處,在與雷蒙的點滴溝通之間,也發現小時候曾經保護自己的「雨人」竟是雷蒙,及明白父親是因為害怕無自制能力的雷蒙會傷害弟弟查理,所以才逼不得已地將雷蒙送至療養院,令查理誤以為自己是個獨生子。當一切都真相大白之際,查理已經醒覺對兄長的愛是不能用金錢去換取的,可是查理根本沒有長期照顧兄長的能力,所以最終敗訴而必須要將雷蒙送返療養院。

  《雨人》裡沒有試圖採用過份理想化的手段,譬如讓雷蒙突然好轉或是對查理產生認知等,用以取悅觀眾憐憫的同情心,雷蒙由始至終都是不擅表達、一板一眼的獨自生活著,甚至在最後一刻與查理分別時,也都沒有一個回眸或者惹人驚奇的舉動。正因如此,查理在電影中的轉變才得以被襯托,從不恥到理解自閉症患者、從冷漠到緊張這個唯一的兄長,查理的心理狀態轉變正是逐一表現在他的行動裡,他因為誤解父親的愛而把個人感情緊緊的封閉著,情況就如雷蒙將一切與外界接觸的心情都押到心裡去了,可是查理的封閉是他個人的自發行為,純粹為了要保護兒時受父親創傷的心情而不想被他人觸及,雷蒙則是因為非自願性的病況而無法完全與別人溝通,兩者其實都是難以與別人深交和溝通的人,也可能因此令兄弟倆倒是更容易懂得對方。相比之下,查理更是幸運的,小時候有「雨人」(英語Rain Man,也便是Raymond「雷蒙」的近似發音)的保護,成長後又有雷蒙再一次打開他的心扉,亦充份使得查理在結尾的性格完全改變具備合理性。觀眾一方面替本性純良的查理可以重新做人而感到欣慰,也對雷蒙始終無法與弟弟共同生活感到惋惜,然而現實生活正就是充斥著種種的不完美。《雨人》的精妙之處亦在於它在故事裡完全照顧著情、理、法的恰當性,就算在已經疏離得只有依賴社交網站才能瞭解彼此的今天,電影裡查理和雷蒙二人之間的微妙情感仍甚激動人心──珍惜家庭成員的緣分、對親人的不離不棄,在半個世紀之前的電影作品裡早已被彰顯著,也成就了《雨人》無愧被選入經典百部的電影之列。


  文: 沓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