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7月13日 星期四

迷霧裡的逆光

       「以為是最熟悉的人,卻往往是最陌生的一個」,澳門演藝學院戲劇學校編導三級學生楊雪慧以充滿思辨的一句話,為她的課程作品點了題,也正式替共包括五套作品的結業演出”GIVE ME FIVE”,在上週六的下午拉開了帷幕。有別於去屆的讀劇會形式,今年再次移師到位於高士德大馬路的演藝學院禮堂,由五位編導三年級學生自編自導其個人創作,對他們而言絕對是一個挑戰,除了是個人的編劇能力外,也需要和同校的化妝、設計、表演班等同學合力演出,因而同是一次將所學的導演技巧派上用場的好機會。

        如果有留意澳門演藝學院的演出節目,由楊雪慧創作的《逆光》可算是第二次的公開演出,首次是去年以讀劇會形式進行,今次的故事內容沒有太大的改動,然而可能涉及了舞台演出的考慮,發現某些場口有所微調,也明顯將個別角色行為放大了,但仍有保持主要事件在父親的死忌日、在舊居的晚飯中、女兒要游說母親出席自己的婚禮。觀眾可以從母女二人折然不同的反應裡,逐步察覺到二人之間的隔膜,最終揭開這一家人壓抑在內心的悲痛過去。單一場境裡的二人角力,是創作故事常見的基本格局,圍繞著一個深層次的矛盾,角色之間各自因為自己的慾望(想要達到的個人目的)而要壓倒對方,最後令觀眾在這一次角力的過程和結果獲得訊息⋯⋯《逆光》雖然有依循這個方式而為,但由於角色和事件仍有相當多值得發展的地方,加上編劇與導演集於一身往往存在的盲點問題,因此故事主要想傳遞的訊息反而未有被突出,觀眾在迷糊的舞台裡為了要尋找追看的線索,只得跟隨著角色的發展流向,但由於演員未能吃重擔任領導者的身份,使得劇本裡的故事張力無法被維持。

        女兒的行動上是要說服母親出席婚禮,希望借此等同母親寬恕自己當年間接害死父親一事,從而獲得原生家庭的認可,可是從女兒說話裡的單向性,求恕的心並不強烈,反而為了令自己獲得寬恕、要令旁人認同自己來自一個完整的家庭,想要去說服的母親更多只是一份佐證,為了只是滿足一己私慾;母親對丈夫懷有生子的內心承諾,因而女兒的出生已讓母親心生愧疚,只是對丈夫的愛而一直壓抑在心,這也反映了丈夫在家庭中、與母女二人之間的核心地位,但間接由女兒反叛而產生無法挽回的結果,母親僅能賴以維持的聯繫被割斷,可是停留在心底裡對女兒的愛、要信守對丈夫的承諾(好好照顧女兒)、因丈夫離逝所要尋求的出口,種種情感都鎖於母親的心坎裡而使她不懂自處。

       想要解脫昔日包袱和塑造完美個人的女兒、在困惑中只有封閉自己才能自處的母親、丈夫的死構成二人心裡無法抹去的傷痕,《逆光》裡的基本戲劇元素均已存在,可是婁詠怡(飾演女兒)和陳艷芬(飾演母親)均無突出表現,無法借助角色的複雜性多加發揮,實屬可惜。二人於戲初雖有表現堅定的立場,但隨著家裡的舊物觸起的舊人舊事,情感狀態便變得飄浮不定,觀眾就算能感受到母親的多種情緒,甚至有產生足夠的期待去接受母親的改變,可是演至劇終仍無法獲得清晰的答案;女兒對自我及自私的求贖行為是明顯的,但光靠口裡不停的說起往事、指罵母親對年輕人的不解,又果真可以釋懷母親多年的心結?然而在舞台上所見演出的不穩定,歸究因由卻不一定是演員的能力不足,反而從製作的視角出發,導演在排演的過程中是否已經用盡一切辦法,讓這批新生演員獲得足夠的理解深度從而掌握角色的雜複情緒?由此推論而至,展演想要達到的目標也是教人疑惑的,如果是藉著不完整的呈現而讓學員認識可待改進之處,這種「失敗乃成功之母」的手法在現今世代裡是需要審慎使用的;如果這已是經啄磨後的完整作品,則表現出師生的教授與溝通仍有改進之處,作為走進以展演為題的戲場觀眾,懷有比一般公演較寬鬆的尺度是觀眾應有的取態,而在主辦舉單位的立場上,日後倘再次舉辦類同的展演時,不妨考慮對學員作品的完成度多作指導,這也可是演出者對觀眾的一份基本承諾呢!


        : 沓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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