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7月27日 星期四

通達不易為

        第一次觀演有口述影像的戲劇節目,演戲空間月初在青少年展藝館二樓上演的《八個受傷青少年》,的確為習慣以視覺和聽覺共同接收觀演訊息的我,帶來了一次非一般的劇場經驗。因為形式的陌生,難免令人產生不少疑問,而我最大的疑惑是比較於聽障人士和健聽人士之間,在接收此劇訊息的完整性究竟會有落差多少?

        只有四十分鐘的演出時間,令故事的推進必須相當明快,由於通達劇場對訊息傳遞是演出的主要考慮,加上故事裡的情境亦不少,因此導演選擇全虛景的設定是聰明且必要的。故事講述八人互為同學兼好友,在一次校內活動中令主角「阿六」受傷失明,好動的阿六不甘長賦在家,所以七位好友決定帶阿六外出,並產生一連串的笑話,各人也因此受了不同程度的傷害。經此一役,七人終於明白視障人士的活動限制,但為了幫助好友,七人在汲取考訓後再次整裝待發,決心要成功帶阿六外出用餐,然而烏龍事件仍在,阿六更加再次受傷,卻因禍得福地恢復了視力,最後亦藉著這八位先後受傷的青少年,再一次向現場觀眾剖白對視障人士的感受而結束全劇。

        就一般的觀劇角度而言,《八個受傷青少年》的編、導、演俱優,故事簡潔有力,編劇莫唏藉著短暫失明的阿六在日常生活中遇上的平常事,從他及友人的口中闡述不同的感受,總是能成功將觀眾移情至視障人士的世界裡。導演張奕錡活用了演員優厚的先天條件,無論是現場視覺或是聲音,八位平均年齡不足二十歲的學生演員等彷彿不用扮演便成了劇中八位學生,雖然角色眾多,但卻不難分辨。

        「全民通達劇場」是演戲空間想要透過搬演此劇而推動的一種表演方式,從即場手語翻譯、口述影像(現場人士可以透過配帶耳機,有口述影像人員將舞台上的情境和事件進行描述)和字幕,令聽障或視障人士藉以接觸藝術表演中所要表達的內容。可是,製作團隊想要傳遞故事訊息的準確度是否亦只限於「接觸」而已?譬如在字幕方面,基本上從演出開始至結束的所有內容都已顯示在字幕裡,但當中口語和書面語的取捨和不統一,教人頗為難以適應。劇中不時出現「快D啦」(快點吧)、「入左Lift未」(進升降機了嗎)等與演員唸白相同的詞句,但對於聽障人士而言,這類使用同音字、別字和外來詞匯組成的口語,是否能夠容易去理解?雖然聽障人士一般都會懂得或認識手語知識,使得字幕可能只作為輔助工具,但手語的設立甚為因地而異,不同國家、城市和區域的手語對表達同一事物均不盡相同,而手語作為將重點訊息傳遞的語言,在表達口述語言的語氣、感情或微細的情緒變化時,實在相當依賴手語者的臉部表情;礙於演出環境的限制,現場的手語翻譯員只能站於台側,依靠稍亮的燈光令聽障人士讀取它的手語,對於接收情感的部份還是頗為吃力。

        如果作為讓視障或聽障人士接觸戲劇藝術的活動,《八個受傷青少年》還是可算成功的一次演出,從每場全滿和聽取視障觀眾的現場分享,讚賞之聲不絕,更有建議應將通達劇場的演出方式帶進校園,讓學生接觸新事物之餘,也能夠從中走進聽障或視障人士的世界,達至將心比已的教育效果;我也希望在將有可能重演或再次演出類似的通達劇場時,製作人可以再深入一點去了解受眾(視障或聽障人士)的現實處境,向他們度身訂造一次可以「瞭解」戲劇的出演而非簡單的「接觸」,需知要達至直正的通達著實不易,唯有放下主觀的餵食、改由觀眾的位置認識所需,從而認真的設計每個環節、用字和語氣,戲劇藝術的魅力方有可能無障礙地打動他們。


        : 沓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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